中不发、不予理会的方式冷处理,其实是从侧面反映了明代尤其是中后期皇权的疲弱,根本到不了所谓“君权空前绝后的膨胀”。
而这些,也正是之前所提及“尤其如万历等怠政之君主权力,始终无法恢复于洪武永乐朝之皇权巅峰之因”。
然而在后世很多人那里,每每论及言官之直言,便常有论者便要提出所谓“廷杖之下,臣子噤若寒蝉,不敢奏对忤旨,甚至只懂阿谀奉承……如此便造就了明代君权独c的空前膨胀”云云的陈腔滥调。
这类论点看似合理,但若细究历史,则发现所谓“廷杖令士风颓靡”一说,只是想当然的推论结果,并不符合史实,也并不成立。
事实上,当时许多言官沽名钓誉,以廷杖作为获得声望乃至升迁的手段。正如当时礼部尚书于慎行所言:“近世士大夫以气节相高,不恤生死,往往视廷杖戍遣为登仙之路。一遭斥谪,意气扬扬,目上趾高,傲视一世,正所谓意气有加也。”
许国也曾愤慨地指出:“迩来建言成风,可要名,可躐秩,又可掩过,故人竞趋之为捷径,此风既成,莫可救止。”
而孟森也曾道:“至明之廷杖虽酷,然正人被杖,天下以为至荣,终身倾慕。”
可见,所谓“廷杖之下,士风颓靡,只懂阿谀奉承”之论调,恐怕与明士风之实况所不符。以廷杖之说而论明代君权之空前膨胀,其实难以成立。
那么大明朝的君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既主导行政之决策权,所以大明的君主看似独c,而由于言路之开放,导致君主又处处受制,只能以表面宽大的“留中不发”手法处理。
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是君权面对言官们史无前例的激烈抨击而无力处理,只得自我“摆烂”、不予理会。
这种置若罔闻看似是帝王的傲慢,其实事实正好相反,这是君权面对过于强大的舆论和道德压力所展现出的无能为力,是典型的疲弱不堪。
当然,原历史上的朱翊钧与当前的朱翊钧显然有所不同。如果说原历史上的朱翊钧是被文官集团的“非暴力不合作”给搞得没脾气了,那么现在的朱翊钧相对而言日子却好得多。
朱翊钧现在处境的“好”,可以说主要是依靠实学派改革得来的,当然也有高务实凭借这些改革而打出的数次大胜作为加成。
实学派改革的目的归根结底就四个字:富国强兵。从其所达成的阶段性效果来看也正是如此。
从富国的角度来看,户部岁入相较于嘉靖末年和隆庆朝已经翻倍都不止,而且很多不必要的支出又被砍掉了——例如宗室开支减少了三分之二,驿站开支减少了四分之三,原先年年亏损还祸害九边的官营军工大部分关停等等。
一边是不必要的支出大幅减少,一边是户部岁入大幅增加,这一进一出之间,朝廷的财政体系立刻从濒死边缘恢复了活力。现在这局面,不说完全健康吧,至少不再是病入膏肓的模样,这是毫无疑问的。
从强兵的角度来看就更加直观了。原先的京营号称有四十万大军,外界也以为至少还有二十万左右多少有点战斗力,可事实却是百无一用。
当时的京营到了什么程度?连京中要举行些象征性的仪式需要点卯时,京营都得花钱雇人充门面。真就只在名册上养着几十万大军,但要花的钱倒是一文都少不得。
现在呢?京营还真就有了三四十万人,但其中三十万左右都在生产建设兵团,他们只负责干活、不负责打仗,打仗的事全部交给了六万多人的禁卫军,而禁卫军则已经证明了自己非常能打!
生产建设兵团一成立,原本只存在于名册的士兵很快就齐活了,这不是高务实懂法术,而是他懂人心、懂制度。
实际上,现在这个京营生产建设兵团的本质是什么?是京营联产承包责任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