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琅琊王把建康城内秦淮河南岸与河身平行的一条街,赐给最早随他过江的王家和另一世家大族谢家。
街北面,全是王家的府第,谢家占据街南。
这条巷原来叫朱雀巷。
王谢两个家族的子弟少说也有百十人,他们都爱穿黑衣服,人们便称这条巷叫乌衣巷,原来的名字反被人们忘记了。
许多年以来,王谢两家,都渐入会稽,于是,这条街上,便不再像曾经那样热闹繁华。
尤其是王家大院儿,王羲之一年来不了几次京城,只在这里留着一个老管家,还有许多仆役。
今儿一看二公子来了,那可真是热闹非凡。
老管家名叫王有荣,也是绿荫村里的人,还是王有福老头子的兄长,这时候老泪纵横,都落入长长的胡须里,握着王凝之的手,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二公子啊,老汉我在这地方,呆了多少年,亲眼看着你爹长大,成婚,有时候看着你们兄弟几个小时候写的字,都感觉你们还在这里。”
顺着老头子的目光看过去,王凝之瞧见墙上,还挂着当初自己和三弟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笑了起来。
从老娘怀上四弟王肃之,家里便搬去了会稽,自己都已经十多年没来过建康了,也难怪老伯会感叹。
“我年初还在绿荫村里住了几个月,您家里一切都好,老大现在就跟着我爹办事儿,他儿子也在衙门做了捕快,您闺女儿又生了孩子,是个带把儿的,等有机会了,让他们都过来看您。”
王有荣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别来啦,就让他们在会稽待着吧,这京城没什么好的,哪儿比得上乡下自在?”
“要不,我安排人来替您,让您回去看看孩子们?”王凝之问道。
王有荣摆手:“那可不行,我当初答应了老爷,要在这儿,守好我们王家,一步都不能走!”
“只是老头子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能不能在再见到王家再回当年啊,”王有荣叹了口气。
“放心,用不了几年,我大哥就该入京了,到时候家里几个小的应该也要跟着来,对了,大哥的孩子,估计也快出生了,您可有的忙啊。”王凝之打趣儿。
老头子憨憨地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啊,这大宅子冷清了好些年,总算是有盼头了,有盼头啦!”
瞧着老头子乐呵呵地走出小院子,去安排人打扫家里,准备饭食,甚至还和几个见过的护卫约着晚上喝酒,王凝之也不由得挂上了笑容。
谢道韫从屋里出来,站在他身边,“夫君,想什么呢?”
“我在想,爹常说的,王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王家的人,王有荣老头子,那是当年跟着我祖父办事儿的,比我爹年纪都大些,也是绿荫村的人,如今都几十年没回去了。”
“钱财,规矩,权力,终究都比不过感情,”谢道韫微微一笑,“这些老人,都是世世代代跟着王家的,一荣俱荣,一损共损,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能安心把这么大个王家,都交给他。”
或许是因为难得回到了这里,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王凝之睡了个足足的好觉。
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了烛光,谢道韫就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正在写字,那烛光悠然,淡淡地包裹着她,让她整个人的轮廓,都有了一些橘色的光芒。
一眼看去,竟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那烛光,还是她的衣裙,本就是这个颜色。
王凝之缓缓坐起来,掀开身上薄薄的被子,又瞧了一眼。
帘外雨潺潺,雨水从屋檐落下,就像一层珠帘,悬挂在窗外,水滴落在窗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细密绵长,却又不显得嘈杂,反而有一分安谧的美感。
“醒来了?”谢道韫听到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