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微微一笑,继而说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今日问道之会,您或许可见一斑,出言挑衅的学子,士子不是一个两个,可台上几位大人,视若无睹,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您有了要成为第二个桓温的势头,当大家看到这一点之后,您的朋友,便不再是朋友,而随着道门愈发壮大,您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多。”
“道门之所以超然,在于其不与人争斗,可夹杂了江南士族之后呢?”
“江南士族,毕竟是士族,自然是要入仕的,为官必有相争,难道道门还能超然于外?”
“况且,桓温手段,天下谁不叹服?征西军如铁板一块,他的亲族们自领其军,无可动摇,以军力强压其他,才能对抗这来自全国的压力,可您的道门,能做到这一点吗?”
“若是无法做到桓温这一步,却已经有了桓温的势头,恐怕道门要迎来的,不是日益壮大,而是灭顶之灾。”
“今日您有这个想法,我夫妻二人出言相争,若您真的实现了,下一次就会是王谢俩家的长辈,亲自来面对您了。”
长久沉默后,张道御缓缓开口:“你们俩小夫妻,是想告诉我,我没有桓温的手段和能力,却想成为第二个桓温,这是在给道门带来无穷祸患吗?”
王凝之笑了笑,“您今日下江南,宫里那位必然是默许的,为什么呢?因为江南士族,如今被北方士族,压得抬不起头来。”
“可是等北方士族被道门压得抬不起头来,宫里那位,会支持谁呢?”
“换句话说,朝廷和征西军不合,可军人们,选择站在桓温这一边,若是朝廷和道门不合,道门弟子,有几个会为了信徒身份,放弃自己大晋臣民身份?”
“军与民,本身就不同啊,军队能做的事情,百姓可做不了。”
张道御淡淡开口:“若我依你所言,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好处可太多了,”王凝之眼前一亮,往前微微一探身子,开始了早就准备好的胡说八道。
……
小青峰,傍晚的山风柔和,伴随着绮丽的晚霞,让空气里都有些香甜。
谢道韫推开门,走了出来,瞧见那个睡在树下的身影,嘴角一弯,往前走了几步,给徐有福使个眼色,那小子便出门去了。
再吩咐绿枝去准备些晚饭来,谢道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面前,慢慢注视着。
也不算多好看的一张脸,最多就是个眉清目秀,却偏偏让人百看不厌,甚至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睡着的时候,时不时还会露出个微笑,又会皱皱眉,可爱得很。
捻起一缕头发,轻轻拨弄着他的脸颊。
没一会儿,王凝之挺了挺鼻子,脸上这痒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睁开眼,却见到面前空无一人,耳边有声音响起:“你醒了?”
转过头,只见谢道韫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书,头也不抬。
王凝之坐起来,伸出手抹了一把,翻了个白眼,“夫人,你的头发还在我脸上呢。”
谢道韫转过来一瞧,耸耸肩,理直气壮:“下次一定注意。”
“太阳都要落山了,你还不赶紧准备文章,明儿可是要上交的。”谢道韫眯了眯眼。
“唉,”王凝之烦躁地挠挠头,“写文章最烦了,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就送马文才赢了吧。”
“别这么懒,”谢道韫放下书,拉了拉王凝之,“咱们就要走了,下次回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认真些。”
这边王凝之还在苦恼着,另一边,山长的院儿里,却是人声鼎沸。
要说这鼎沸,其实就只有陈子俊一人之声。
但这位今日受到巨大打击,到现在还没怎么缓过来的陈夫子,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状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