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颇为意外,但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过那道奏疏看了起来。
原来这道奏疏是云南巡抚刘世曾上报“事发原因”的,疏文是这样写的
臣云南巡抚刘世曾言查探夷情事莽应龙于万历八年檄招腾越州卫职官往见,兵备道恐出木邦罕拔诈计,乃密差通事募小坑等五人,携币帛鞍马,入缅侦探。不意倒为罕拔所执,拔遂益以人、文送之摆古,小坑等至,即罄所携物自馈莽贼。
贼内而遣归,附以氊叚锦布,数种狂悖语具在竹叶书中,无款贡意,且求贡之文甫至,而易置宣抚,窥伺腾永之文继之,一时二事,自相矛盾。随委通事谕以告文,优以金帛兼奖异罕拔,俾终贡事。适莽酋死,子应里嗣,不见。使不受汉赏,且怒罕拔贰已,囚之,而攻袭其地。此其悍悖明甚。今但当多方设策图之,不必区区以彼之贡不贡为也。
高务实看得微微皱眉,再往下一看,发现刘世曾的疏文已经写完,下面乃是朱翊钧的朱批
先年莽酋桀骜,侵夺土司,地方官漫不经心,偷安养乱,以致藩篱尽撤,边境多事,却又捏称本酋献物以求通好,生饰虚罔,前经该官员着该科即便查参来说。
疏文和朱批都很简单,实际上事情也不严重。
简单的说,就是莽应龙之前膨胀得很,下令让云南腾冲等州的卫指挥使等官去参见他,云南当地兵备道觉得其中可能有诈,说不定是木邦宣慰司的头头罕拔使离间计,所以就选派了几个懂缅甸语的人潜入缅甸、木邦查探情况。
结果这些人才刚到木邦,就被罕拔给抓获了。罕拔这厮显然不是什么大明忠臣,把这几个人抓了之后,收缴了他们携带的财物转送给缅甸。
缅甸方面写了一道根本不是“贡书”的“贡书”过来,语言狂悖,甚至公然要求朝廷按照他的意思改换宣慰使人选,而且还窥视腾越、永昌等地。
云南方面按照先礼后兵的原则,先是好言相劝,派通事去缅甸、木邦宣谕,木邦的罕拔倒是接受了金帛奖励,说自己依然忠于大明,坚持上贡。但缅甸出了状况,恰好莽应龙病死,其子莽应里继位,根本就不肯见明使。
不仅如此,莽应里还认为罕拔接受“汉赏”是背叛了他,发兵攻打罕拔,继而把罕拔抓了起来,这还不解恨,继续攻伐木邦其他地区。
按照刘世曾的这个说法,今年的云南战事,应该算是莽应里这厮脾气暴躁,先打了木邦之后发现自己果然兵强马壮,于是膨胀得厉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云南一起打了。
不过朱翊钧的朱批很值得玩味,他根本没有就这件事本身表达任何看法,只是来了个“算旧账”,说莽贼父子两代不断侵袭由云南管辖的各宣慰司,而地方官一直都在姑息养奸,等到事发之后还妄图粉饰太平、推卸责任,所以“该科即便查参来说”——相当于就是让相关的科道官员立刻“调查起诉”。
按理说,刘世曾说的虽然是他调查出来的“历史”,但其指出的问题是当下的,朱翊钧应该指示他接下来怎么办才是正理。无忧爱书网
但朱翊钧没有任何指示,反倒翻旧账,要求把之前的那批相关官员——就是丢失藩篱的那批前任——的责任查清并弹劾。
这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朱翊钧没有注意到应该赶紧就当前的情况进行补救或者处置;二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的要先惩治最开头的责任人再说;三是他心里早有云南问题的处理办法,但是不打算和刘世曾现在说明。
高务实想了想,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因为云南问题是他和朱翊钧刚刚谈妥的,朱翊钧已经从朝廷上下的纷争中摆脱出来,接受了高务实“狠打”的建议,连怎么打都确定下来了。甚至,他还把高务实的婚事都和云南战事挂上了钩。
这种情况下说朱翊钧忘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