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条,单说这个“天理”。
朱熹所谓的“天理”主要是指仁、义、礼、智、信等道德,而这些道德标准本质上便是封建时代对君子的要求。
君子一词本无身份限制,文人、文臣虽然往往是大众认知中“君子”所在的主要群体,但其实上至皇帝、下至乞丐,人人都可以为君子——这里要顺便指出一点,西方人压根没搞懂君子的含义,因此对这个词的翻译最普遍的是“绅士”,即gentleman,这其实非常不准确。
西方所谓的绅士,本身是有某种社会地位上的隐形要求的,即使是在资本主义兴起之后,那除了身份地位之外,最不济也还有个财富要求。
然而中国的“君子”并不要求这些,它最重要的要求自始至终都是道德,而剩下的几乎就只有才能了——这个“才”不必带上贝字旁。
如此就有意思了,高务实最为世人公认的才干大致上有三样:治学,治军,治财。这最后一样,恰恰是过去很长时间里与“君子”看似冲突的一项。
传统理学一派的官员在当初高拱当政时期就有一种纠结,一方面他们知道高拱的才干以及他所做的事对大明有好处,但另一方面又觉得高拱在用人时过分看重才干却忽视了道德——不是说高拱不重视道德,而是他们认为高拱用人时把道德放在了才干之下,处于次要位置,而这是他们不能同意的。
于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就出现了一种状况,理学派在很多具体事务上支持高拱的意见,但他们始终不肯归于实学派之中,非要把自己搞成“中立派”。
他们陷入了一种纠结。对于很多事,他们发现实学派的主张对朝廷更有利,可是心学派的主张却更符合他们的价值观——毕竟心学是“道德实学”嘛。
这样一来,实学派往往能在具体事务中争取到“中立派”的支持,把各种改革推行下去,而一旦心学派被压制得几乎说不上话时,中立派又会站到他们一边,极力维护心学派的立身之基。
由此在很长时间里,中立派成了一股“平衡之力”,无论实学派功劳如何显赫,无论心学派在民间、士林还有多大的影响,双方都不得不争取中立派的支持,最起码也不能把中立派推往对方一边。
与此同时,皇帝也知道中立派虽然相较于实学、心学两派缺乏凝聚力,但始终会在内阁里给中立派留下位置,让他们能更好的发挥平衡的作用。
不过,随着王家屏今天对高务实的这番表态,过去将近三十年的格局似乎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理学中立派或许已经出现了较为明显的政治偏向——他们可能已经有了向实学派靠拢的倾向。
高务实刚才这番话,本质上就是对理学一派的这种倾向作出回答:别担心,你们的理想其实也正是我的理想,所以你们的事我会当做自己的事一样尽力去做。
这,就是君子协定。它无需明言,也不需要提前问清具体何事,因为传统理学所寄望的那些,归根结底也是我们实学派希望达成的。
王家屏显然明白了高务实想表达的意思,因此只是笑了笑:“我之关切,日新岂能不知,又何须明示则个?”顿了一顿,又笑道:“还是言归正传吧。”
“承蒙元辅信任,那好,务实便斗胆自以为了然了。”高务实道:“方才已经说了朝鲜建省之后在军事方面的两大安排,其中女真问题暂且按下,后续还有相应的措施用以保障他们将来会忠于大明。这里便先说另外两个方面。”
王家屏只是点了点头,便做出一副倾听模样。
于是高务实道:“其二,政治上又有三大当务之急。第一,朝鲜原官,大致上需给他们分为两批,一批以北人党为主,即此前便力主内附的那批朝鲜官员,朝廷需立刻启用。”
王家屏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