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日新功盖当世、圣卷独隆,如今对我步步紧逼,我又哪里谈得上什么应对之法?无非左支右绌,尽量化解罢了,至于能不能应付得了……恐怕也只能寄望于老天爷开眼。”
赵志皋一脸忧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鎏金铜手炉,苦着脸道:“这可不成啊,长洲、太仓二公离京之时所交予你我的心学一脉,在朝中与实学派可是能做到势均力敌、分庭抗礼的,如今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呢?
蛟门兄,若是这大好局面坏在你我二人手中,即便将来致仕回乡,也无颜面对昔日同僚好友了。蛟门兄素有奇谋,此我历来深知,值此危难之际,若蛟门兄有何需要,切要直言不讳,说与我知晓呀!”
沉一贯稍稍有些意外,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心中嘲讽:早前我说咱们与高务实之间必有一战,你不肯应声,只想着得过且过,根本不敢与他针锋相对。结果呢,好长一段都是我在各个方面竭尽心力与高务实斗法,你却作壁上观犹如泥胎菩萨,真是好一副“宰相气度”。
现在好了,高务实已经探明了你我二人的深浅虚实,已然开始缓缓抽刀,刀锋之冷冽可谓望之生寒。这下子你倒是又怕了,坐不住了,来找我示好、找我问策了?呵,早干嘛去了!
沉一贯面上并无表情,但目光中显然露出一丝丝嘲讽与不屑,也不曾答话。
赵志皋却似乎真的老眼昏花,对于沉一贯的态度宛如丝毫不见,见沉一贯不回答,他便继续道:“唔,说起来,方才会上蛟门兄虽然是被迫答应,不过想想却也没那么悲观,其中可做的文章倒也不少……哦,不过这些都是蛟门兄擅长的,倒也不必我多言置喙,呵呵。”
沉一贯心中一动,认真打量了赵志皋一番,暗道:赵濲阳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我此前倒是小看了他,他虽然看似老迈衰朽,其实心里对当前局势一直有深刻的洞察,甚至在今日之局面下也依旧觉得形势尚未到不可挽回之际?可是……他这自信是从哪来的?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濲阳兄这话委实过誉了,一贯才疏学浅,素来愚钝,及于今日之局面,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力挽狂澜之法……濲阳兄若有良策,还望不吝赐教啊。”
赵志皋诧异道:“蛟门兄莫不是自谦?眼下局面看似凶险,可以蛟门兄之智又岂能看不出来其中关键?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万法不脱其源,这朝廷之局面无论出现任何变动,归根结底只在一人:皇上。”
“皇上?”沉一贯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是啊,一切终究要看皇上怎么想、怎么做,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最大的问题可不就出在皇上那儿么?濲阳兄,谁最能影响皇上?”
沉一贯摇着头自问自答:“呵,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高日新。”
“平时或许是,如今却或许不是。”与平时不同,这次赵志皋并不唯唯诺诺,反而极其少见的目中精芒一闪,道:“高日新圣卷独隆的确不假,但那毕竟只是在朝廷,却不是在后宫。”
“嗯?”沉一贯愕然一怔,迟疑道:“濲阳兄可否说得明白些?”
赵志皋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老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天下之圣卷,外有高日新,内有郑贵妃。在外廷,无人能斗倒高日新;在后宫,无人能斗倒郑贵妃。
蛟门兄,你知道我为何始终不赞同你与高日新作对么?正是因为皇上在外廷真正信任的人,其实就只有高日新一个。所以呀,但凡这天下还是万历之天下,那么高日新只要没有举旗造反,便一定不会有人能将他扳倒。
而在后宫,也有一个如同高日新一般重要的人,那便是郑贵妃。同样的道理,只要郑贵妃不是真的丧心病狂意图弑君,那么她的地位也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取代。
甚至……皇上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