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主事,我们这艘船加上后面九艘称为黄船,专门负责运送皇家贡品和重要货物,比其余运输漕粮船要大一倍,因此通过时间长一些。闸口一天可通过二十艘漕船,一个月左右,所有船只均可启航北上。”
舒庆平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水闸对漕船通过尤其重要,枯水季节长江水位降低,漕船容易搁浅受损,水闸让河道水位保持稳定。漕船每次升降起落,冲击力很大,极易损坏水闸。
因此,又专设一百多名工匠负责修葺水闸,每次漕运船队启航,他们都要连续一个多月泡在水里,有的工匠下半身都溃烂生蛆了,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说完舒庆平瞄了王士骐一眼,王士骐似乎也有所触动,轻叹一声:“为朝廷效力,你我皆应如此鞠躬尽瘁。”然后转过身,把目光投向船后货仓,问道:“舒兄,这黄船上都装的什么货物?”
舒庆平顿了顿,答道:“都是各地贡品,分类装货。上层存放江南四府织造的布匹丝绸,南直隶的棉花,杭州龙井,福建铁观音和苏州吓煞人香等茶叶;
中层存放南方各省为太医院提供的药材,还有生漆、明矾、桐油等宫廷染料,湖广的红纸、绿纸和白纸等天家专用纸张;
下层存放景德镇瓷器和两江产的白米。另有朝廷铸造的金花银每一百两包扎成捆,放于内舱由专人保管,每艘黄船限装一万两。
这几年九边战事频仍,南直隶、浙江和江西、福建等五省十二府生产的弓箭、盔甲、刀剑和火药原料硫磺,硝酸也由黄船运往京城。
所有货物在装船后登记造册,沿途每停靠站点均由当地官员核对签字,作为漕船的通行关防。船队到达京城崇文门码头后,由钦差司礼监太监、户部侍郎和督察院督仓御史核验通过,联名签字后才能卸货。”
二十多年的漕运生涯让舒庆平对此早已如数家珍,他认为王士骐应该很满意这个回答。
然而王士骐许久没有做声,他慢慢走向后货仓,这才悠悠说道:“舒兄说得条理清晰,听起来真是天衣无缝啊。”
这句话让舒庆平冷汗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赶紧跟在王士骐身后,低声说道:“下官句句都是实话,不敢有半点隐瞒,如有不妥之处,还望王主事示下。”
王士骐却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自太祖以来,朝廷以迁界禁海为国策,运河是由南到北唯一运输通道。从苏州到京城三千余里,沿经八省二十余府,穿长江、淮河、黄河。
朝廷每年花费几百万两银子疏通河道,修整船只,维持漕运畅通。运河是国家命脉所系,漕粮运输就是给朝廷供食!
因此,漕船上每一粒粮食都异常珍贵,而我今日得见,所有船只装粮不过一半,大量船舱空着什么都没装,这如何解释?难道这样就要启航北上吗?”
舒庆平没想到王士骐对漕运如此熟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装粮一半当然是事实,但空出来的部分是为了漕军能夹带私货,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但却不便明说。此时这小年轻把这事直接摆在台面上,到底是何用意?
好在便是此时,有一百户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说道:“二位老爷,锦……锦衣卫要上船查案。”
舒庆平眉头一皱,转身问道:“漕军与锦衣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来做什么?”
百户回道:“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收到消息,但此刻他们一行十余人已经快马来到岸边了……”
没等百户说完,舒庆平大步跨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到一小队人马身着一色黑衣官服,气势汹汹来到码头。领头的身穿大红曳撒,左肩膀至胸口处用金丝青线秀出一条飞鱼状巨蟒,张牙舞爪,咄咄逼人。腰间配官制绣春刀,刀柄长直,刀身窄、刀背厚、刀刃薄,刀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