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界大多认为舒尔哈齐死于与其兄努尔哈赤的权力之争。
高务实原本也同意这个观点,但当他身处大明这么多年并且出任过一段时间的辽抚之后,却对此有了不同的看法,他现在认为舒尔哈齐兄弟之争,决不单是统治阶级内部规律性悲剧的重演豆箕相煎、同室操戈权力的争夺,而是一场“拥明”与“叛明”两种思想碰撞下产生的政治斗争。
由于努尔哈赤自己搞出过“七大恨”,他的叛明思想就不必细说了,因此高务实推论的第一点,是拥明派的社会基础和“舒尔哈齐拥明派”的形成。
高务实为此仔细回忆过自己当初看过的史书,发现在努尔哈赤起兵的早期记载中,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间题,那就是努尔哈赤各种实录的纂修者,均浓墨重彩描绘出一幅幅“太祖”屡遭族人、仇人暗害的惊心动魄的场面。
从其起兵后的第二个月起,到翌年五月止,暗杀事件的记载就达五起之多。后世史学界通常认为这是女真族向阶级社会过渡的固有现象。但高务实认为,此说只是注意了事物的内部发展性,而忽视了事物的外部联系。清太祖实录的纂修者对此冠之为“忌上英武”,而回避了一个重要的历史前提,即六祖子孙和仇人的暗害活动,为什么恰恰发生在努尔哈赤起兵之后?这是巧合,还是有深远的历史背景?
《满洲实录》中作出过比较符合历史真实的记载。万历十一年,当努尔哈赤向大明边臣索要尼堪外兰时,“明边臣日尔祖、父之死,因我兵误杀,……又赐以都督勒书,事已毕矣。今后如是,吾即助尼堪外兰筑城嘉班,令为尔满洲国主。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
这则记载初看很平常,细看则会发现,其说明“国人信之”的是明朝的号令,国人拥戴的是明朝指定的首领。正因如此,“其五祖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杀太祖以归尼堪外兰”。换句话说,他们都作出了与“国人”相同的政治选择。
由此可见,大明皇帝“天下共主”的观念,确实已经深入人心。这种世代因袭的、传统的观念,已经成为人们思想上难于逾越的藩篱,它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权威性,甚至连努尔哈赤本人,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也不敢公开打出反明的旗帜。
其子皇太极在四十年后的天聪八年七月,在致书大明崇祯帝时,也依然承认“满洲原系属国,此不惟皇帝言之,即予亦未尝以为非也。”这其实是大明维护全国统一的力量所在,也是努尔哈赤起兵后,女真族内部拥明派的思想基础。
所以,当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起兵后,颇以难觅知音为苦,政治上的盟友一经人以明廷的是非相开导,马上就是“遂背约不赴”。
尤为“不幸”的是,努尔哈赤早期唯一的主要支持者、妹夫噶哈善,也为族人所杀。当努尔哈赤欲集众收其骸骨时,诸族昆弟竟“无一人往”,努尔哈赤成了“诸族皆仇”、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这种四面楚歌的处境,真实地反映了人心的向背,这是问题的第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明朝承袭元朝在东北的统治后,在中枢与地方少民的统属关系方面,采取了“给与印信,自相统属,打围放牧,各安生业,经商买卖,从便往来”的政策。
这种以各部酋长统摄其族的措施,一方面能使诸部自相统属,主持本部事务、发展本部经济,收到“打围放牧,各安生业”的实效;另一方面却形成了“每村每寨为主,每族为长”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分散于各地的地方势力集团。
这些集团通过获得明廷的敕书,享有各自独立的政治经济权益,于是政治经济上的特殊利益又将他们与明朝的统治紧密地连结起来,因此任何改变这种现状的努力,势必遭到激烈的反抗。
在原历史上,史学界通常认为万历十六年的努尔哈赤已经完成了建州女真本部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