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有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连小皇帝贺霄都哄得五迷三道。没几句话下去,贺霄整个人就被她哄得指哪打哪,让打狗不撵鸡。
而且她这回说的话甚至颇有技巧,就算是放在蔺太后和裘安仁面前也听不出错处来——况且小皇帝贺霄也不会说这是余知葳的意思。
不就是派几个人去赏赐一下山东的父母官嘛,这又有何不可?大衡开国以来就重文轻武,这样赏赐文官的事儿多了去了。
况且,这回要赏赐的人还是个真阉党。
裘安仁想得是甚么余知葳心知肚明——要是真拿阉党当个大忠臣赏了,他就只能是更得意,甚至觉得阉党能一手遮天了。
这个事儿很快就递了下去,问题就在于让谁去了。
这种场合自然是派一文一武去比较好,为表隆重,前去慰问奖赏的文官最好从内阁出。
内阁当中最大的阉党是首辅于见。
这个官儿有点太大了,于见是当年先帝亲封的正一品太子太师,连皇爷贺霄见了都要喊一句“先生”。
就像杀鸡用牛刀一般,这么去,有点儿显得朝廷露怯,倒是让地方自己膨胀得得意了。
这还真不是甚么好事儿。
裘安仁虽然打算是想让阉党一手遮天,但是显然他想一把抓。中央疲敝,地方强盛不止对朝廷,对他来说也不是甚么好事儿。
所以最好从文渊阁里挑几个四五品的大学士去。
裘安仁打算再端两天架子,闹个几天脾气,就说是养伤。等到蔺太后彻底批红批不下去了,那时候再上前去给蔺太后伸出援手,然后安排内阁中一个跟自己亲近些的小孩儿去。
谁知道自己还没挑出来让哪个小孩儿去呢,就有人捷足先登,自请要去的。
刚刚好是一位文渊阁大学士,不刚好的地方是这个人叫谭怀玠。
裘安仁想起来谭怀玠这人当时在河南拎着把没开刃的尚方宝剑就敢先斩后奏就头疼,一顿深恶痛绝,也不知道这折子是谁批的。
笔上沾着朱砂的余知葳把笔放在水里涮了涮,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朱砂涮在了水里,红朱砂白笔洗,格外分明。
她拿着涮干净的笔转了两圈,冷笑起来。
还不止这些呢。
于是前去赏赐安抚的武将,成了平朔王独子、虚衔正二品骠骑大将军的世子爷余靖宁。
等到裘安仁反应过来的时候,前去山东的已经全部都换成了新派的自己人,裘安仁废了老鼻子劲儿才塞进去了个司礼监的随堂太监,顺带着拨了东厂的一拨儿人给他用。
好歹是没让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高邈拿着自己手下的人把随行人员给填满了。
裘安仁痛定思痛,怎么自己才撂挑子撂了这么些时候,就被旁人钻了空子,赶紧见好就收,找蔺太后摇尾巴去了。
顺带着记下了这几日蔺太后跟前跟着的美少年。
裘安仁打了帘子上前,瞥了两眼,蔺太后身后那个少年郎眉目纤长,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虽说不如自己明丽,但也是个美少年无疑了。
那孩子才十四五岁,跟贺霄身旁的小叶差不多大小,却显然比长得孩子气的小叶要美貌多了。
那孩子正站在书案前,悬着手腕写字儿给蔺太后看。
裘安仁收回了目光,冲着懒懒坐在书案一旁,没骨头般的蔺太后行了个大礼:“娘娘。”
蔺太后抬眼,发现见了皇爷都不行礼的裘安仁忽然行了个大礼,不由得有点子惊讶:“安仁来啦?”
写字儿的少年被惊动了,很乖顺地冲着裘安仁行礼:“印公。”
裘安仁不好在蔺太后面前下他的面子,只好略微冲着人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