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最后还是跟着谭怀玠去他家梳洗换衣,顺便刮刮胡子。
谭怀玠到底是个好气性的,被余靖宁没来由的火气冲了一头,却没说甚么,只不过是拍了拍余靖宁的肩膀。
太失态了。余靖宁心道。
他现在的心思在谭怀玠面前,就纯属昭然若揭了。
余靖宁几乎能想到自己和余知葳是怎么从狱中出来的,贺霄此人虽说很多道理都明白,但是却胆小怕事儿,非要别人提点几句才行
她恐怕是拿自己做筹码,才将他这个大哥哥从狱中换出来罢。
余靖宁正胡思乱想,险些一偏头让名都把自己的脸刮烂。名都刚把世子爷接回来,就见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个惊讶程度不亚于见了母猪上树,小伙子战战兢兢快哭出来了:“世子爷……世子爷没事儿罢?都是小的的错……”
余靖宁满面冷漠地看了看险些要委屈成一团的名都,叹了一句:“没事儿……”
没事儿?名都扁了扁嘴,我觉得世子爷您有很大的事儿。
不然总不至于油皮没破一点儿就露出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余靖宁看着名都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半天连颗豆子都没蹦出来,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真刮烂了?”我怎么没感觉到疼?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名都哭腔道。心想我要是没把世子爷给伺候好了,等回去郡主肯定也饶不了我,这看起来横竖都是死啊!
而后主仆两个庄严肃穆地刮完了胡子,总之看起来都是一副死了爹的模样。
从谭家出去的时候,谭怀玠一反往常地没有叮嘱很多话,只是上来拍了拍余靖宁的肩膀:“回家就好,别想那么多了。”
余靖宁“嗯”了一声儿,皱了皱鼻子:“我知道。”
谭怀玠没有多说,只是又冲着人一笑,亲自将人送出了门:“知道就好。回家罢。”
这一路上名都惴惴不安,一句话都没敢跟余靖宁多说,只是在回到京城世子府之后,才说了句:“世子爷,到了。郡主不好见光的,世子爷径自进去便是。”
大概是因为刚将人放出来,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一一整理,世子府的匾还并没有安在大门之上,那上头依旧光秃秃的,留着一块明显的印子。
余靖宁盯着那本该有匾额的地方盯了半晌,这才一言不发地一撩袍摆进了门。
名都跟在余靖宁身后一路小跑,跟着自家世子爷一刻不停地就进了蕤灯榭。
门帘掀开,余知葳是站着的,药也用了许久了,眼底的红痕早就不见了,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看着他。
余靖宁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明明不是太久没见的,为甚么却久得像是恍若隔世?
余知葳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天,仿佛移开眼睛人就能消失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余靖宁朝前跨了一步,一句:“别……”还卡在喉咙口,余知葳就豁然将脸仰了上去,用鼻孔对着余靖宁。
余靖宁那一腔久别重逢的复杂心情一瞬间全变成了疑惑,稀里哗啦扑面而来:“你这是?”
“遵医嘱。”余知葳声音不大正常,压得很刻意,听起来呜呜噜噜的,“大夫不让我哭。”
仰着头就哭不出来了吗?余靖宁心想,三两步跨到余知葳的身前,道:“掩耳盗铃的,有用吗?”
的确没有,余知葳吸了两下鼻子,低下头,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立马就决堤了,稀里哗啦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余靖宁看着自家小妹妹,余知葳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开了,更是光彩夺目。哪怕先前被强光伤着了眼睛,哪怕留着眼泪狼狈不堪,都挡不住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