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到底转了多久余知葳大概有个感觉——凭着太阳究竟晒不晒分辨出来的。但被衙役扔进诏狱的时候,余知葳彻底分不清到底是甚么时辰了。
诏狱如今到底是锦衣卫的诏狱还是东厂的诏狱已经没差了,高邈如今革了职,连自己都摘不干净,更不可能给狱卒打招呼看顾着余家兄妹些。更何况,他二人下狱,可是裘厂公亲自关照过的——用膝盖思考都知道,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余知葳身上的枷拆了下来,换了镣铐给她戴上,照样是叮铃哐啷的行动不便。
待到狱卒走之后,她几乎一步一拖,往余靖宁身边蹭过去。
他先前游街示众的时候一直在自己的前面,她戴着枷根本看不到他的情况。而方才自从那狱卒把余靖宁往地上一扔,他就几乎再没动过。
余知葳自然担心,赶紧上前去瞧。
她半蹲半跪在地上,很费力地扳过了余靖宁的头。少年郎闭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仿佛是呼吸不畅的样子,而前胸一片血色狰狞。
伤口还在出血,都透过囚衣来了。
余知葳探了探余靖宁的额头,烫的吓了她一跳,余靖宁这家伙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不至于前几天下个雨就发热。烧成这样,十有八九是因为伤口完全没有得到处理,恶化了。
除了一腔少年热血上头的时候,常人大部分都是贪生怕死的,哪怕是判了秋后问斩,那也还是想多活些时日。余知葳生怕余靖宁就这么过去了,赶忙推了推人,唤道:“大哥哥?”
余靖宁急促地喘了两下,很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了一眼余知葳,张了半天嘴才吐出两个字来:“小六。”
还好,还认得人,没烧糊涂了。
路人好心拿给囚犯的东西,狱卒是无权收走的,当然,要是真塞了金银,收走了那犯人自然也没法要回来。
但要递的是水壶甚么的,那当然是收了也没有用处,自然是给人留下了。
余知葳把陈月蘅递给她的水壶拿出来,递在余靖宁嘴边喂了他几口。胳膊上的镣铐怪重的,叮叮当当撞着水壶,一手扳着余靖宁的头,一手拿着水壶,实在腾不出另一只手来把这讨人厌的东西攥住了。
可那玩意儿实在是重得厉害,还不等余靖宁喝上两口,余知葳的手就抖了起来。
若是旁的时候手抖那倒还好,可这会子手抖就不是甚么好事儿了——她把人给呛着了。
余知葳赶紧把水囊放在地上,把这家伙竖直了给他拍背。余靖宁咳嗽了好半天,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他几乎没有甚么意识,不咳嗽之后,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余知葳看着地上的水壶和手脚上的镣铐,撇了撇嘴,心道,想必真要上了黄泉路,他大概也不会记得今日究竟发生了甚么罢?
余知葳想着,便坐在了地上,很快给余靖宁找了个放头的地方。她把余靖宁的头轻轻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腾出两只手来,去拿地上的水壶。
这回攥住了讨人厌的镣铐,余知葳终于端住了手里的水壶,让余靖宁安生地喝了几口水。
诏狱底下阴凉,余知葳终于止住了她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晕晕乎乎的感觉,终于能清楚地思考了。
余靖宁这伤势是拖成这样的了。她一进京城就和余靖宁分开两路行走,她和那小皇帝待在一起,反而安全了很长时间。
余靖宁甚么时候受伤的她不知道,但若是在下雨之前,伤口还淋过一场雨水,只能是更严重。
而如今看他这种精神状态,只怕烧了许久罢。
余知葳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道,这要是烧傻了该怎么办?
她把手中的水壶晃了晃,要是这狱卒不给他们水喝,这点子能坚持到甚么时候,听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