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师到宁远八百多里地,余靖宁带着从京城西郊大营拖出来的五万人马一路狂奔,也不过只用了三天多的功夫。
今年天冷,辽东更是格外的冷,最常见的便是风卷雪天气,风扯着一队人马前的旗子呼啦呼啦地响,如今好容易停了雪。
余知葳抬手摸头上,竟然“啧”出了声儿——冬日里为了保暖,兜鍪上常是嵌着一圈毛边儿,她方才那一摸才发觉,这毛边裹着雪,竟然是冻得梆硬。她叹口气,手掌向下,顺手抹了一把眼睛——她睫毛上都结着冰渣子,一牵缰绳,让那马儿快跑几步跟上了余靖宁。
此时已是夜里,马蹄绊着雪,不是很好走,但此时却听见马蹄踏在雪地上的闷响,且是无比急促的。
余知葳强忍着冷气吸进肺腑的疼痛,转头对余靖宁喜道:“是前探的斥候回来了!”
那小兄弟离着一众人老远就开始扯缰绳,口中大喊道:“世子爷,兀良哈人正在城下呢!”马跑得急,好半天停不下来,他直直冲到了人群之中。
“距离宁远城还有多远。”余靖宁几人截住了前冲不止的马,而后停也没停,立即开口问道。大衡兵制,一卫五千六百人,也就是说这宁远卫所戍守的兵力,也只有五千六百人。
而这所谓的兀良哈三卫,便指的是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三卫,集结而成的大军,号称十万铁骑。
就算这宁远带有瓮城,地势又对守方有利,出了名儿的易守难攻,那这兵力也是多出将近二十倍去,哪儿还能撑多久?《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况且兵力还如此悬殊,就算是把宁远里里外外围个两层那也绰绰有余了。
疾驰而来的斥候小兄弟面前一片水雾朦胧,顾不上擦一把脸,大口大口喘着气,言简意赅道:“此距南门最近,约莫五里。”
宁远卫城乃是一座方形城池,城门四座,东曰春和、南曰延辉、西曰永宁、北曰威远,此说的便是延辉门了。
“五里……”余靖宁在口中喃喃念着,很快就计较出了结果,“听我号令,全军急行,炮车在前,铳手随后。”
话音刚落,整个队伍就动了起来——余靖宁方才下令是将整个队伍掉了个个儿。
余知葳扯着缰绳,奋力跟在余靖宁身侧,勉勉强强开了口问道:“这是何意?”
“红夷重炮,最远射程可达五里。”余靖宁见余知葳又要开口,赶忙压了她的话头下去,“但那是城上所配重炮,我们如今从京中运出的,要小许多,最远不过能达三里。”
余知葳前十几年都是长在京师当中的,而京城九门之内又禁用火器,是以她显然没见过这等“世面。”
余知葳听罢解释,便不再言语,只跟着众人疾驰。
两三里路也不过一瞬功夫,先是听见宁远城鼓楼上战鼓大作几近一刻不停,再没多久就能看见兀良哈步卒蜂拥攻于宁远城南门。云梯林立,投石车动,城下起锹镐“挖墙脚”的几乎要将城墙挖出一个窟窿。
除此之外,万箭齐发箭镞如雨注,城上城垛几乎要成了刺猬。间或能听见几声惊天巨响,那是宁远城中所戍卫所兵凭着城上红夷重炮抵死守着。
可就算如此,仍是难以为继。
城下最显眼的乃是城下兀良哈步卒所推那几人高的楯车。
楯车者,木盾车也。
那楯车上带着巨大的盾牌,其上盾牌由厚木板制成,覆以牛皮、铁皮,如此制成的楯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是专门用来对付城上的重炮的。
待到余靖宁一众赶到的时候,城上的兵士几乎都快疯魔了。辽东冬日滴水成冰的夜里,几门重炮的炮管甚至没几刻凉下来的时候,有的时候甚至不等炮筒冷却,就又往里填弹发射,当场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