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风闻言,微微一愣,什么叫在公厕那边?
男人见他似乎没明白,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许大夫几年前被徒弟举报,现在在打扫公厕,就住在公厕边上,你去那儿能找到人,不过许大夫肯不肯给你家人看病就不一定了。”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许大夫是个好人,以前在保和堂的时候,我们条件不好的人家去看病,他都不收钱的,可惜了,好人没好报,被徒弟给举报了,这几年日子过得苦哦,闺女没了,媳妇儿也死了,还有个儿子被下放到农场,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可怜的哎。同志,你去找人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宋清风点点头,他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道了谢,宋清风直接去了街尾的公厕,果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头发老头弓着背在打扫卫生。
老头低着头,背对着他,宋清风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许大夫,只是看着老人的背影,脚步忽然迟疑了起来。
当然,他也没犹豫多久,走上前去,这人果然是许大夫,虽然比上辈子宋清风看到他时要憔悴许多,但脸还是那张脸。
许大夫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神情木然,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他以为自己挡了道。
“许大夫,我想请您给我外婆看病,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许大夫低着头,听到这话,眉头都没皱一下,“你找错人了,我不会看病。”
“许大夫,我是特意来找您的,我听人说您特别擅长骨科。前几天我外婆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医生说情况有点严重,知道您医术高明,所以我想请您帮忙看看,哪怕是让我外婆少一点疼痛也好。”
许大夫木着脸,即便宋清风说得情真意切,他也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开口:“我不看病,你走吧。”
宋清风还想再劝,但许大夫已经走进了屋里,还关上了门。
公厕周边的味道本就不好闻,更何况现在是夏天,许大夫住的房子也只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棚户而已,低矮又老旧,还靠近公厕边,条件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恶劣。
宋清风看得直皱眉。
他在来的路上买了一点吃的、喝的,不多,也就两三天的量。
他把东西放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屋门,客气地说道:“许大夫,今天是我冒昧打扰了,既然您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给您买了一些吃的,还请您收下。您是一位医者仁心的好大夫,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会还您清白的。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屋内,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眸动了动,起身去开门,想让宋清风把东西拿走,谁知道开门一看,门外早已没有了宋清风的身影。
他低头看着门口的食物,很想扔着不管,但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拿了进来。
当年被自己的徒弟举报,儿子被下放,闺女被逼死,老婆子也因为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的时候,许大夫不是不怨恨的,他生平帮助了那么多人,可最后却被自己的徒弟背刺,而平时接受了他帮助人对他们家的苦难视而不见。
可这几年来,每每当他支撑不住的时候,门口总会被人悄悄放一些食物,有两次他生病发烧,还有人给他放了退烧药。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的,但想来应该是曾经接受过他帮助的病人或者是他们的家属。
他满心的怨恨就这样被一点点的磨平了,起码,除了那狼心狗肺的徒弟一家,他对周边的人已经没有了怨恨。
但他也不会再给人看病了,年少时立下的悬壶济世的志向此时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他把宋清风送来的东西放在一边,没去碰,而是拿起半个已经有些馊的馒头慢慢啃着。
家破人亡,他其实对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