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嘴角浮起揶揄的笑意,缓缓点头。
展鹏没理会管教的表情,站在提审桌旁,眼睛直直地盯向陈义江,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陈义江扎着脚镣,双手被拷在身前,脚步迟缓,向着那把椅子走去。他目光低垂,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管教协助陈义江在椅子上坐好,解开手铐,又把他的双手拷在椅子上,然后冲着张文峰扬扬头,伸手冲着身后比划了一下,离开了提审室。
张文峰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陈义江。”
陈义江抬起头,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圈,定格在展鹏的脸上,咬了咬嘴唇,苦笑道,“你果然是警察。”
“我不是——”展鹏吁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量着陈义江问道,“抽烟吗?”
陈义江没说话,伸出舌尖在唇间抿了抿。
展鹏抽出一支烟,衔在嘴角点燃,然后走向栅栏,把拿着烟的手穿过栅栏。陈义江迟疑一下,伸手接过烟,白了展鹏一眼,贪婪地抽起来。
“不用急,今天管够。”展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张文峰一眼,继续对陈义江说,“不过那天你那句话说对了,我的确是过去找你的,我在那儿转悠了好多天了。”
陈义江抬眼看看展鹏,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又低下头,默默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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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也点了根烟,倚靠在栅栏上,斜睨着陈义江问道,“都大半个月了,在里边怎么样?”
陈义江吐出一口烟,盯着展鹏看了半天,讪讪地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我多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展鹏的嘴角绽出一丝苦笑,冲着陈义江坐着的椅子努努嘴,“几年前,我和你一样,也是坐在那把椅子上,手被拷在那儿,脚上也扎着脚镣,”他又冲着张文峰一指,“也是这位张警官提审我。”
陈义江被烟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展鹏默默叹了口气,问道,“你今年二十几了,有二十五吗?”
陈义江喉结耸动着,犹豫片刻,回答道,“二十二。”
“二十二——是刚毕业的年龄,可惜,你出不去了。”
“那又如何?”陈义江的眼中闪出倔强。
“不如何——”展鹏扯了扯嘴角,接着说道,“我过来,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也不是猎奇,你是我找到的,我只是想看看你。”
陈义江的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
“我不瞒你,我也喜欢男人,或者——和男人有瓜葛,并且,也死了人。”展鹏静静地打量着陈义江,“我就是因为那个,警服被扒掉了。”
陈义江的脸抽搐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展鹏,猛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恋恋不舍地把烟蒂扔到脚下,见状展鹏忙又点了根烟,递了过去。
“杀死那些人,后悔吗?”展鹏不动声色地问。
陈义江怔了怔,缓缓摇头。
“不后悔也未必是坏事儿,心里宁静就好。”展鹏顿了顿,“人啊,就怕自己和自己较劲,其实,人得学会和自己和解。”
陈义江似乎被触动了,脸上再也不是刚刚那种浑不在意的神情了。
“有句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也清楚,自己活不了几个月了,人死了,一切都是浮云,所以,宁静地享受最后的时光,尝试和自己和解,别和自己较劲,也别和他人较劲……”
后来,锒铛入狱的张文峰会不时地回想起那个秋天的上午,回想起展鹏对陈义江说过的那些话,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把展鹏带进了看守所,让他听到了展鹏的肺腑之言,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识过的展鹏,那是一个能让自己心灵宁静的展鹏。
芦苇之野有蔓草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