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曹平日专管讼事,傅曹掾想来也是言语上的好手,今日莫非是想学昔日春秋战国中的说客,纯以言语动我吗?”面对傅巽的从容,关羽明显有些不以为然,而其人身高九尺长须赤面,哪怕是坐在那里微微一哼便威势自生。“若是如此,傅君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要在下说,将军这话未免偏颇。”傅巽立在堂中,依旧不慌不忙。“言语也好、说客也好,若是说的没道理,还有人听,那便是说者阴险、听者愚昧;而若是说的有道理,却无人听,那便是说者没有自知之明,而听者骄横不可言……故此,我只讲道理,将军只是听一听,成与不成往后再说也不迟。”
这话愈发像是在玩弄嘴皮子了,故此关羽也愈发蹙眉,唯独念在对方是公孙珣的直属曹掾没有发作而已,却终究是闭口不言,静待对方解释。
“将军。”傅公悌正色一礼,认真言道。“先说将军的一处不安,足下刚刚说北走邯郸,离开朝歌一事,是否有卫将军忧虑将军不足以当方面的缘故?”
“然也。”关羽昂然捻须言道。“君侯说他秋后自引大军来河北……既如此,满打满算,不过一夏一秋而已,而我关羽引三千兵在朝歌,自问如何守不得三五个月?袁贼来万众,我自为君侯守之;来数千众,我自为君侯吞之!何须弃城而走?!”
“足下想反了!”傅巽一时失笑。“卫将军哪里是担忧守不住河内?他的意思明明是担心邯郸有失,所以才想让借足下的豪勇与此地三千兵去援护邯郸……这正是相信足下的统帅之能,才将此事托付于足下的。”
关羽微微一怔,倒是无话可说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保邯郸,”傅公悌继续在堂中摊手笑道。“关将军才是领兵的将军,又在邯郸待过,如今更在朝歌坐镇多年,想来应该比我更清楚……”
关羽一时沉吟不语。
“将军!”杨俊见到傅巽如此会捋毛,心中惊异之余也赶紧起身相劝。“君侯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正是忧虑审国相而看重将军的武勇才专门如此调度的……而且邯郸古都,确实地阜人众,远超朝歌,更兼掩护太行,不可轻弃啊!”
话说,关云长作为当世知兵之人,如何不明白战略上的事情?甚至他比杨俊懂得更多,也确实知道邯郸的战略重要性是大于朝歌的。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朝歌的存在,攻击性是远大于防守性的,一开始就是为了接应公孙珣自河南方向来攻击邺城的。但如今袁绍明显握住了先机,先以大军展开攻势,那朝歌在攻守的大局之下,其实意义就并不是多大了。
孤城悬于后方,三千兵,或许可以守,但此地守住了邯郸丢了,又如何呢?真要那样,公孙珣肯定要走河东入并州转常山或赵国啊,朝歌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关云长的这个疑虑,只是觉得弃了朝歌去邯郸,有丧家去投奔审正南的感觉,然后性格使然,天然不爽而已。而傅巽一旦反转,将他置于救援者的位置上,捋顺了他的毛,其人心里其实便已经解开了这个疙瘩。
故此,关羽倒也不至于强做不满,便正色继续言道:“大局在前,我自然懂得救援要地的道理,但凡统兵临战必有主副之分,否则便会争权生乱……而我为振武将军,审正南为赵相,俱为两千石,彼时为战,谁主谁从?这一点君侯不言明,着实奇怪。”
这便是认可傅巽之前诡辩的意思了,而傅公悌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赶紧继续自己的捋毛之论:“恕在下直言,依在下来看,卫将军此处其实已经将职责划分的很清楚了,足下去了邯郸,绝不会有争权之事……实际上,两位的权责分划其实就在这两千石之别上了。”
关羽此时已经对傅巽有了些许顺眼,言语中也多少有些礼貌起来,便微微抬手示意:“请傅曹掾替我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