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样子,胡宗宪哈哈大笑,命人冲上茶,笑道:“老弟,我明天酒席之后,便要离开了,衙门的班子全给你留下……你别误会,只是让你不必为曰常杂务所羁绊,如果看着谁不顺眼,只管换掉就是,不必顾忌我的面子。”
沈默微笑道:“兄长多心了,我不过是署理一阵子,等这边安定下来,肯定是回京的,所以这样的安排最好,为我省心不少啊。”
“那就好,那就好。”胡宗宪捻须道:“现在这时候,我也不瞒你了,东南现在问题不少,但有三件事,你必须马上着手解决,不然会生乱子的。”
沈默点点头,听他继续道:“首先是衢州的叛乱,必须立刻平定,不然蔓延开来,你虽然是初到,却也难免要受牵连;还有兵饷问题,东南六省,共有百万大军,这些军队都需要各地官府开饷,现在东南的财政是向好发展,但二十年的战乱初定,元气大损,所收赋税还不足以支撑,朝廷叫停提编又太过武断,每个省现在都面临巨大的缺口,许多地方过了年就没再发过饷,如果再不解决,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
沈默默默的点头,表示记下了,又听胡宗宪道:“第三个,看起来最不显眼,却很可能是最要命的,年前南北都察院几次下文,要求各地官府追究‘战时通歼’行为,在东南各省掀起了一股‘锄毒草’的风潮,各地官府随意逮捕民众,严刑拷打,逼问他们有无通倭历史,还让他们用检举他人的方式减罪,弄得是人人自危。”说着冷笑道:“你也知道,在那个年代,东南沿海几乎家家户户都涉足走私贸易,还有许多直接出海成为海商、海寇,不夸张的说,东南几乎人人家家都直接或间接的与‘倭寇’有关。”
沈默点头道:“确实如此。”
“兵法云,天时地利不如人和,”胡宗宪有些疲惫道:“正因为看清了这点,当初我才会与东南士绅相约齐心戮力、既往不咎,把他们拉到了朝廷这边,这样倭寇才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越来越弱,最后几不成患的。”说着重重一叹道:“但千百年来有个官场恶习,就是后任上台后,总是要把前任所作的一切彻底推翻,以此来消除前任的影响,树立自己的权威。所以严家父子去后,徐阁老的人上了台,便非要除我而后快,我的一切方针大政,也全都成了错的……我既往不咎,他们就偏要追究,我宽大处理,他们非要大杀四方,这样是让我变得一钱不值,可东南的局势也急转直下了!”说着一拍桌子,打翻了那比金水还昂贵的茶汤,痛心疾首道:“前前后后死了几百万人,才到了今天这一步,却因为那些蠢货倒行逆施,而前功尽弃,天地不容啊!”
沈默也面色铁青道:“有些人,玩弄权术出神入化,让他定国安邦就抓了瞎,不幸的我大明的官场,偏偏盛产这种人。”
“宵小之辈,却能坏人大事。”胡宗宪喟叹一声道:“你当我恋栈这总督之位?其实从严阁老倒台的那天,我就知道自己的历史结束了,但我告诉自己,你不能退啊,你在他们还不敢胡乱来。我要是一走,真不敢想象会怎样啊。”
沈默轻声道:“大帅苦心无法言表,肯定很痛苦吧。”
“呵呵……”胡宗宪所有的情绪都留在了崇明岛,现在只剩下淡定和无所谓了,他淡淡道:“好在是你接手,我也可以放心走了,你一定要止住这股逆流,万万不能让东南再退回十年前啊。”
沈默想想十年前,在内陆都能随时遇到倭寇,不由不寒而栗,重重点头道;“我会尽全力的。”
把隐忧都交代完了,胡宗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绸子包,递给沈默道:“你看看这个,对你曰后决策应该有很大帮助。”
沈默双手接过,打开绸包一看,里面是两本书,一本名叫《筹海图略》,另一本唤作《经略江南》,至少这两个书名让他怦然心动。
“这两本书乃是当世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