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的身后,跟着百余残兵,都是博灵军的装束。
其中一人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李特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特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看这个熟悉的中阶司修,他出声发问,“怎么没有退回博灵边界去?”
这厮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一路南下的军人之一,巽帅的小儿子,化名是金魁。
“丢不起那个人,”金魁沉声回答,“我可以死,但是不能输。”
可以死,不能输,区区的六个字,令李永生生出了无限感慨。
只有目睹了对方身上的血渍和破烂衣衫,目睹了六处绷带,目睹了那脸上的坚毅,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说出这六个字,是多么不容易。
他皱一皱眉,“我让你们停下休整,跟过来干什么?”
“金头儿是怕李掌柜你遇到麻烦,”一个军士呲牙一笑。
他的半边头皮已经被削去,雨水不住地冲刷着,鲜血也不住地从他头上流下,他必须得时不时地抹一下脸,那淡淡的红色,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狰狞。
可是他兀自不觉,还喜滋滋地说着,“听说李掌柜家是静疆的?我也是静疆的。”
“你……”李永生无语地指一指他,“先去包扎。”
这一队人马,是建制保存得比较完好的,更难得的是,他们本来是断后的。
大军西撤,面对追兵,总要有人殿后,金魁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担起了殿后的重任。
他是军役部派下来的,是来混战功的,原本不用上战场。
但是他非要申请带兵出征,王志云拗不过他,让他做了一个旅副,带兵的副手。
可是旅帅在突如其来的大战中受伤,他就成了五百残兵的头儿。
在殿后的过程中,他们死伤惨重,可终于挺到了撤退的时候。
跟他南下的那个高阶司修,战死在这场战斗中——这是他从家里带的护卫,护卫的自爆,保障了他们的突围。
五百人,打到现在,就剩这么一点了——在突围的时候,还有两百多人,但是他实在拢不住了,要求大家赶紧跑,活一个算一个。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还有一百多袍泽不离不弃。
他身为巽帅的小儿子,又是要出征平叛,所以他从家里弄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在奔逃的过程中,他为袍泽们了必要的干粮、衣物和军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殿后的部队,比别人跑得还快一点。
他们不住地超越友军,金魁忍不住要再拿出一点物资来,帮助这些博灵军人。
可是同为博灵人的袍泽告诫他:你能帮助一个人两个人,但是帮不了所有人。
不管怎么说,他是溃军中表现得极为出彩的一名将领,散去了大部分物资之后,也有人帮他看护受伤的战友,又有一些感激他的人,加入了他的队伍。
随着荆王府军队的离开,又有一些博灵军人赶来,桐灵县里也派出了人手,帮助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敛死者的尸体。
桐灵县丞也来了,对于雷谷今天及时出击,他们还是相当感激的。
至于说桐灵县今天阴差阳错的示警,可能得罪荆王,桐灵人表示无所谓——他们原本就没有归顺荆王,大不了荆王再有军队来,继续示警就是了。
反正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那又何必自寻烦恼?
正说话间,有人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县丞,就是此人发出了示警焰火。”
张十一躲在洞里,躲了几乎整整一天,腿都伸不直了。
外面有人来来往往、打打杀杀,他不敢现身,周边没了人,他依旧不敢现身,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一旦被荆王的军队发现,在这野地里,根本逃不脱被追杀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