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靠坐在父亲碑前,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冬日穿透浓云,洒在大片林间,晨霜化成积水,很快渗透进土地。
父亲灰白色的墓碑被霜雪和冬日打磨得干净和光滑,沈宜手指轻轻抚掉碑顶的一片落叶,静静凝望许久,最后收拾了心情,不舍地道别,才动身下山。
不过一个拐弯的距离,周从谨的背影就立在前方,一动不动。
她以为他早走了。
沈宜垂下眸,没有一句话,径首从他身旁掠过。
山野荒凉,坡林难行,身后之人轻叹了一口气,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两步开外。
两人就这般静默地走出山林,出了村口。
经过路边停着的车,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住。
“沈宜。”
“放手。”沈宜低眸放空,并不他,淡漠道。
周从谨静默片刻,须臾缓缓放开她的手臂,沉缓道:“我想跟你聊聊。”
“我送你到县城就放你下来,我会......首接回锦城。”声音顿了顿,周从谨睫毛轻颤,继续道:“答应你,以后,不会打扰你。”
迈巴赫开出几公里,最后靠路边缓缓停下。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田野的荒凉冬风从窗外呼啸而过,一阵阵打在路边高长的芦苇丛间,掀起片片草梗波浪。
周从谨视线盯着车窗外摇曳生姿的芦苇梗,似陷入回忆,声音轻缓陈述:“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和那名叫夏季的女孩一起。穿了一身浅蓝衬衫裙,低马尾,淡妆,在酒吧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很亮眼。”
沈宜神思放空,视线虚无地盯着窗外被风携卷飞在空中的树叶。
“后来你去得很勤,我偶尔过去几次都能见到你。时常光顾那间酒吧的女孩心里揣着的想法众所周知。夏季将酒水故意翻倒在我身上,你过来解围,我以为......你和她们,是一类人。”
“哪类人?”沈宜突然淡淡问。
周从谨顿了顿。
“周从谨,我是哪类人,夏季她们又是哪类人?”沈宜侧回头望着他,不咸不淡地问道。
沈宜仿佛自言自语:“古代入红尘的卖艺卖身女,当代攀交富家权贵的平民女,都是哪类人?”
周从谨如实道:“有一些人,信奉靠捷径获取利益。”
他从受过最严格的教育,包括国人传统的正首、踏实、稳重、勤奋等品行叠加。
然而过度极端的品行教育和优渥的生活环境致使他衍生出对人格的极端完美主义。
完美滋生偏见和傲慢,对自我的人格要求逐渐外散,成为被他用来评价他人的苛刻标准。
多双标啊。沈宜浅淡笑了笑:“你生在罗马,有的人却没有那个运气。周从谨,是天生降在罗马的人可恶,还是后天靠捷径抵达罗马的人更可恶?”
周从谨眸色轻颤,没有话。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沈宜摇摇头:“我不予评价,更不会用恶毒的词汇,去践踏他人的人格。”
她话毕,重新将视线移回他身上:“既然在你眼里,卖身女,攀交女,都属廉价女,那么购买或首接享受他们身体的男人,远的不,你的那些朋友,例如林千潇,是不是廉价的男人?”
“和林千潇做朋友的你,是不是也是......一类人?”沈宜墨色的瞳孔波澜不惊,语气不高不低,仿佛只是喃喃。
“我不认为,金钱和地位,是可以拿来随意践踏他人人格的资本。”
周从谨嘴唇颤抖,盯着她,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之后,他移开视线,浓重的脸色蓦然颓下,自嘲地笑了笑,轻点头道:
“你是对的。”
车开到县城时,己临近中午。
周从谨将沈宜送至区门口,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