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正两腿张开,箕踞在地。听闻叶娇来了,第一个动作是坐规矩,然后吸着鼻涕转头去。
真的有人来,不过不是叶娇,而是崔锦儿的父亲崔颐。
崔颐迈着四方步,脸色红润走进来。脖子上挂着的水晶镜片摇摇晃晃,反射太阳的光芒。
“赵王这么闹,”他伸手去拉李璟,语重心长道,“会让圣上伤心失望的。”
“我才伤心失望,”李璟见来人不是叶娇,表情再次扭曲,似哭似恼,道,“从到大,他们都我不用做事便可以吃喝不愁。让我去监国?且不根本没人教过我怎么做事,就每日三更起,我都做不到。”
监国便需要上朝,上朝的时间对于李璟来,太早了。
崔颐来的路上,已经想到李璟八成是要拒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不想起床?
他教了一辈子,多少学子挑灯夜读、悬梁刺股,就为了能身披官服走进朝堂,为了他日在史里,能留下只言片语。
可李璟,有机会监国辅政,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竟然……竟然不想早起?
刹那间,崔颐觉得天昏地暗,后悔没有带戒尺来。
不过就算带了,他也不能打李璟。
这是别人的儿子,别人没教育好,关我什么事?
眼瞅着这个有些胖、有些浑、有些不争气的女婿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起来,崔颐长叹一声,屏退左右,关上门窗,低声道:“不瞒殿下,上回楚王来时,同帝师已有决断。”
李璟正在抹泪,听到这句,莫名道:“什么决断?我怎么不知道?”
崔颐神色沉沉,道:“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我大唐的太子,却败法乱纪、党同伐异、卖官鬻爵、陷害臣子、令人齿寒。当年圣上议储,崔氏曾联合裴氏等朝臣,全力推举太子。如今来,崔氏错了。既然错了,知错能改,为时未晚。”
李璟神情怔怔,脸色比先前更加难,不再撒泼哭闹,却也透着纠结难受,道:“他也没有……你得那么坏。所以,崔氏要推举九了吗?”
“不,”崔颐正色道,“崔氏和楚王一起,废黜太子,推举赵王入主东宫。”
“赵王,我?”李璟再次指向自己的鼻子,再一次崩溃,“这都是什么啊?太子不想让我活,九也不想让我活了?他那么聪明,不知道朝堂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要像老大和老四那样,命都没了吗?”
崔颐继续劝:“殿下乃圣上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什么名正言顺,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皇位?”李璟总算爬起来,指着崔颐,觉得不妥,又指西边长安方向,大骂道,“老子只想跟锦儿和顺太平,这辈子吃喝不愁游山玩水。把我弄上去,不是老二那个黑了心的,就是老六那个迷了窍的出了馊主意。还有九,亏我对他一心一意,恨不得把崔家的财富都给了他……”
他骂得过瘾,留下崔颐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等等……崔家的财富,给谁?
“别骂了,”崔锦儿忍不住大声制止,“你若是抗旨,就到父皇面前去哭诉。在这里发什么癫?”
“锦儿,”李璟跳脚道,“你都不心疼我吗?”
崔锦儿向外了一眼,道:“叶娇来了。”
“你又骗我——”李璟喋喋不休,“叶娇也坏!我把她当妹妹,她把我当什么?扔出去挨揍的吗?她压根就不心疼我,跟你一样……”
“五哥——”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也终止了屋内的聒噪。
深秋时分,叶娇穿着抹胸红地青花裙,外披一件浅金襦,发髻高悬、神采奕奕。
她的头顶不像以前那样插满琳琅满目的发簪。几枚东珠金钗点缀在鬓角,高处斜插金步摇。
步摇不怎么大,也不怎么沉重,但那花丝镶嵌做出朵朵牡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