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心口尖锐地疼了起来,他抬手撑着树干,却连呼吸都是凝滞的,他干了什么……
他把谢蕴召进宫,却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他让她来了上林苑,却没能护住她周全。
连他派出去救人的人,都在见谢蕴的时候,放弃了她,那个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殷稷,你都做了些什么……
胸口的旧伤仿佛在被人硬生生重新撕裂一样,剧烈而尖锐的疼痛激得他眼前发黑,他却连一眼都懒得,只颤着手想碰一碰那个谢蕴亲手刻出来的“禾”字。
可他明明已经很心了,却仍旧在碰到的瞬间,饱受大火蹂躏的树皮就化成了黑灰,别完整的字,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殷稷瞬间僵住,他猛地捂住了树干:“不,不要,谢蕴,谢蕴……”
他用力拍打着树干,可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那个字消失了,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身边响起一阵惊呼声,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太医正在给他诊脉,蔡添喜和钟白正担忧地着他。
“皇上你醒了?你保重龙体啊。”
殷稷略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能想起来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直到他见自己满手的黑灰。
哦,谢蕴死了。
“又吐血了,皇上又吐血了,”蔡添喜忽然尖叫起来,“太医,快给皇上!”
有人来抓他的手腕,殷稷推开了,他略有些茫然地擦了擦嘴角,果然是红的。
蔡添喜满脸急切:“皇上,您得让太医……”
殷稷推开他站了起来,他不觉得自己如何,也不想太医,只觉得蔡添喜很吵。
吐个血又死不了人。
他晃晃悠悠往前走,他记得有人告诉过他,谢蕴的尸身就在那里,进宫这么久,他还从来没好好陪过谢蕴,现在,他得去她。
“皇上……”
蔡添喜又开口了,殷稷没有理会,径直在那具焦黑的尸身旁坐下来才开口:“都下去。”
这下连钟白都开口了:“皇上,林子里都是野兽……”
“下去。”
他有些没力气,不大想浪费体力在话上,好在这次没有人继续纠缠,身边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垂眼着眼前这具身体,其实谢蕴不知道,他偷偷过她很多次,在她睡着的时候,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怕吵醒她,也过不去心里的槛。
他不允许自己对这个背叛了她,杀害过他,对他毫无情谊的女人,还有不该有的情谊。
每每他心思浮动,第二天就会发作她发作得格外厉害……
谢蕴,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是我太固执,太自私,只是一条命而已,你要我给你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完全不出容貌的脸颊,心口的伤越来越疼,越来越空,手却越来越抖,明明所有人都这是谢蕴,可他离她这么近,为什么没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痕迹?
他抓住那双焦黑的手紧紧抵在心口,空洞的胸腔却仍旧没能得到一丝慰藉,反倒像是坠入了深渊,永世不得解脱。
原来人活着和死去,区别竟然这么大。
没有体温,没有呼吸,冰冷得让人绝望……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他伏下身,将人死死搂进怀里:“谢蕴,别死,我求你,别死……”
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我当初拼了命地夺皇位,就是为了把你抢到身边,我求你,别死,别死……
哪怕你要离开,哪怕你要去滇南,也别死……
可不管他再怎么嘶吼,怀里的人都没有丝毫回应。
殷稷慢慢僵住,许久都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