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草地上,积着薄薄一层雪。
顾崇山从容道“过两日,就会返回北魏。”
南宝衣怔了怔“这么快?”
顾崇山见她脚边有融化的雪水,估计她在冷风里站了有小半刻钟,于是示意小太监重新拿了热手炉给她换上,再去寻一双干净的绣鞋。
小太监很快送来热乎乎的珐琅彩描金小手炉,南宝衣捧在掌心细看,顾崇山准备的很细致,手炉外面还有毛绒彩绣套子。
他在深宫待了多年,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伺候人。
南宝衣抬头,眉眼弯弯“细致还是九千岁细致……等你返回北魏,若有心仪的姑娘,也可以这般温柔地对待她。可别再像上回对待我那样,弄出一堆闺房玩意儿,会吓到对方的。”
顾崇山扯了扯唇“再也不会了。”
以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心爱的姑娘。
曾经用那些玩意儿伺候大宫女和姜贵妃,她们很喜欢,所以他以为南娇娇也会喜欢,却不知道,原来那是对她的冒犯。
再也不会使用那些东西,对待任何女子。
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子。
顾崇山凝着南宝衣。
她穿玉白袄裙,搭配玄黑色织金马面,俏生生立在雪地里,像是上苍亲手描摹的水墨仕女图,精致,风雅,高贵,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他想起前世,这小丫头刚被他捡到身边时,总是哭哭啼啼。
一有机会,就揽镜自照,期望脸上的疤痕能变小一些。
照完,发现依旧丑陋,于是就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照镜子会哭,没有漂亮宫裙穿会哭,活儿做不完会哭,被人欺负会哭,看见世家贵女们嬉笑打闹时也会哭。
令他烦不胜烦。
他耐着性子,教她被人欺负时如何打回去,教她可以自保的射艺和马术,然而这小姑娘着实娇气,拉不开弓弦时会哭,被马儿掀下马背时会哭,成日哭哭哭,像是个哭包。
现在,她被萧弈娶回家娇养着,终于不哭了。
南家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而他,也终于要带着弟弟回家。
小太监拿来了崭新的鞋袜和木屐。
顾崇山行至南宝衣跟前,单膝跪地,小心翼翼捧起她的一只脚,拿干净的白手帕抱住指尖,仔细替她褪去被雪水打湿的绣鞋和罗袜。
南宝衣扶着营帐,低头看他。
来自北魏的皇太子,这些年大约做惯了伺候人的差事,只是换鞋袜而已,动作却比旁人更加细致温柔,指尖始终包覆着白手帕,丝毫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
换好鞋袜,他又为少女绑上高齿木屐。
如此一来,在雪地行走,就不怕弄湿了鞋袜。
他指尖凝白如玉,翻飞间细致地为她系好木屐系带。
他低着头,唇畔浮现出罕见的温柔“如果萧弈将来欺负你,就写信去北魏,我给你撑腰。他是南越王爷也好,是大雍皇子也罢,这世上,独独我不会怕他。”
南宝衣沉默良久,婉拒“不劳九千岁费心。“
顾崇山站起身,盯着少女的双眼“这是我的承诺,也是你的退路。喜欢萧弈,就尽情地去喜欢。厌恶大雍皇后,就放心大胆地与她去斗。若能功成,我祝你一世荣光千秋锦绣。若是事败,北魏,永远是你的退路。”
南宝衣不愿也不能接受他的情意。
她垂下眼帘,踏进了雪幕里。
顾崇山始终凝着她的背影。
大雪越来越盛,天地白茫茫的,仿佛要隔绝他的视线。
些许雪花飘落在他的眉梢眼尾,逐渐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小太监满脸惆怅“如果当年没有白贵妃从中作梗,殿下仍旧是尊荣的北魏皇太子,又哪里比不上萧弈?殿下未必争不过萧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