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拾阶而上。
推开紧掩的朱漆大门,白雪莹莹的景致扑面而来。
游廊陈旧,白纸扎成的宫灯光影凄迷,树影斑驳犹如鬼魅。
藏经阁年代久远,就矗立在园林尽头。
屋檐下挂满了白灯笼,招魂般在寒风中轻曳。
有人坐在藏经阁外的台阶上。
一盆火烧得正旺,火盆旁堆积着山般的纸折金元宝、银元宝,还有数不胜数的冥府纸钱。
南宝衣掩上大门。
她沿着游廊,缓步走向藏经阁。
那人拿起纸折金元宝,温柔地放进火盆。
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
男人容貌温润恰似羊脂白玉,朱砂泪痣为他添了些轻愁,只是瞳孔里的情绪,却稚嫩宛如孩童。
一袭玉白素面锦袍,贵气而干净。
佩戴在腰间的龙纹玉佩,昭示着他的身份。
当朝太子,楚怀南。
怪不得没有在宫宴上看见他,原来他在这里。
南宝衣走到他身边,福了一礼,“太子殿下怎么孤身在此?”
她记得,前世她被嬷嬷罚扫藏经阁,宫女们作怪,故意把她锁在藏经阁里,眼见着要饿死,是太子救了她。
他为什么总来藏经阁呢?
楚怀南收拾了情绪,含笑抬起眉眼,“缅怀故人而已。宝仪不在承乐殿庆祝上元节,怎么独自来了藏经阁?”
“恰好经过。”
南宝衣回答着,望向园林。
满目悬挂着白纸灯笼。
火盆里,还烧着纸钱。
很明显,太子是在祭奠故人。
皇宫中对祭奠一类的事十分忌讳,他是在祭奠谁呢?
许是看出了南宝衣的好奇,楚怀南又放了一只金元宝进火盆,“都皇宫繁华,可孤却以为,皇宫真是底下最凄凉的地方。宝仪能否陪孤坐一会儿?”
火光在他的瞳眸里跳跃。
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他很孤独。
南宝衣迟疑片刻,在他身边坐下。
“孤的母后,是中宫皇后。可惜在孤还年幼时,她就已经不在了。她走在上元节的夜里,因为上元节是南越国很重要的节日,所以哪怕每年的今夜都是母后的祭日,宫中也不会为她禁酒席,禁乐音。孤只能待在母后活着时最喜欢的地方,独自缅怀她。”
南宝衣并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也有这么心酸的过往。
她拾起一只金元宝,认真地放进火盆。
“母后走的时候,父皇还在姜贵妃宫中饮酒作乐,没来得及送她最后一程。孤那时候还很,傻傻地趴在她床边哭。
“她摸着孤的头,皇宫是很孤单的地方。我要自称‘孤’,并不只是因为自谦,而是因为将来我要登顶的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我会很孤单,很孤单……
“母后,她不在意皇后之位,更不在意帝王恩宠,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走后,她的孩子会很孤单。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孤单。”
楚怀南的眼圈慢慢泛红。
南宝衣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
起初午夜梦回时也会梦见,后来随着她长大,娘亲渐渐不再入梦。
更可怕的是,记忆里娘亲的容貌,竟然也开始逐渐模糊。
南宝衣鼻尖泛酸。
火盆里,祭奠的纸钱悄然燃尽。
灰烬恰似带着粼粼火光的蝴蝶,被寒风吹起,渐渐吹得很高很高,最后轻盈地散落在落雪的园林。
她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一方手帕。
打开手帕,里面是两块龙须糕。
从顾崇山屋子里顺来的,那个大太监虽然行事残酷,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