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大到甚至影响了能见度,冰雪粉饰了战争的残酷,让遍地的尸骸得以埋葬,让惨烈的厮杀看起来没那么惨烈,让痛苦的哀嚎听起来没那么痛苦。寒冷与热血封印了战士们的知觉,以至于疼痛仿佛变得那么遥远,遥远到足以令他们短暂地忘却死亡。
冒着风雪,江十一被大军裹挟着前进,之所以说是裹挟,倒不是说江十一不愿意前进,而是因为军队这种集体是不允许有独立的个人意志存在的,所以江十一的意愿根本无从体现,并且毫无意义。他只能在风雪中眯着眼睛跟紧前面那个战友的脚步,偶尔抬起头来看看头顶上的那杆军旗。
所有的阵法,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谋略都不再适用于当下的这场仗,唯一有效的仅剩勇气,将士们只接到一个命令:杀光所有敌人,取得胜利。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两军开始交锋,在足够原始的混战中,几乎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按需分配一名对手。分配到江十一头上的对手是一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汉子,那汉子看起来比江十一还要年轻,遂也更加轻佻,两人自打一照面,对方看待江十一的眼神就充满了蔑视。
也不能全怪人家轻佻,确实江十一看上去很弱,即使身穿盔甲,依旧不能改变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这大概算是一个人类给一副盔甲丢了脸。他手中的刀直接砍了过来,试图用这么简单的一击解决战斗,结果盲目的自信立刻就让他付出了代价,在破解掉他莽撞的挥砍之后,江十一双手握刀直插他的咽喉。
热血喷涌了出来,浇在雪地上,一命呜呼。江十一抬头看向了曾经狠狠揍过自己的狼赳,又看了看正在肆虐的白奴,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软弱,便对如今的自己感到满意,他不仅开始浮想联翩,妄想能够引起狼赳的刮目相看,这算是跟戴矮子犯了同一类型的贱。
此时的狼赳可没那闲功夫,他正驾着马在万军丛中疯狂冲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如入无人之境。人命在他面前简直如蝼蚁般脆弱,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能被他单手用矛挑到半空虐杀,那种无与伦比的膂力堪称是超自然现象,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身体里。
狼赳的战斗几乎不需要技巧,单纯就是相当粗暴的一力降十会,碰到个人只管把手中的矛挥过去便是,没人能挨住他一击,能躲过的都算凤毛麟角,也就只有王子覆那种绝世高手才能跟他过两招。
与其说他那是在战斗,倒不如说他只是在取乐,因为他一边战斗一边还在高声喊着某种异族语言跟不远处的白奴闲聊。
白奴并没有急于加入战斗,过分的高大让他无论看谁都是统一俯视,他现身的作用仿佛只是打破阵型与制造恐惧,他就大摇大摆地站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中央,却硬是没人敢去找他的茬。它的脸上布满了古怪的刺青,完全覆盖了它的五官与表情,这更给它增添了很多神秘感,而神秘往往是威严的帮凶,它像个巨大的神物俯瞰着芸芸众生。
被他俯瞰的芸芸众生中并不包括戴矮子,众所周知,戴矮子是个妖孽,他很难被归于普通人类的范畴,这点倒是跟眼前的白奴不谋而合。白奴至少有六七个戴矮子那么高,极度悬殊的身材差距甚至让白奴一度忽略了戴矮子的存在,直到一根长枪径直飞往白奴的脸,两个怪物这才有机会对上了眼。
白奴讶异于戴矮子的勇气,尽管看不到它的任何表情,但是自从它捉住了那根飞来的长枪时,它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身下的那个小侏儒。
“来啊!决一死战!”
戴矮子必须要把自己的脖子抬得僵直才能与白奴形成对视,可他嘴里的挑衅却丝毫不打折扣,只是他那一本正经的挑衅在如此悬殊的体型对比下实在是显得滑稽。白奴的口中吐了一句异族语,看样子似乎是在向狼赳寻求翻译,狼赳听完哈哈大笑,然后翻译给白奴听,白奴也哈哈大笑。
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