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化冻,新嫩的枝叶迎着春风拂摇,二月的成都府,气温湿冷,来往长街的川中百姓较少,安静的街头,由马蹄声自远方城门过来,一匹快马扬着蹄子奔驰,上方的身影斜挎黄绢包裹的百里加急冲入行宫别苑。
做为曾经玄宗皇帝临时下榻的行宫,已修缮扩建,百里加急的消息过来时,李儇正与田令孜说着马毬的事,眼下心情并不是太好。
“蜀中气候湿冷,生活无趣,朕觉得从长安出来,未必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那边如何了。”
草军打破潼关,必然进逼长安,做为皇帝,李儇哪里不知晓一旦京师被攻破,他这个皇帝必然成为阶下囚,逃亡蜀地自有他的考虑,“也不知朕的后宫嫔妃如何了......文武百官,举城上下是否将反贼击退。”
他身旁,躬身正说着马毬田令孜,摸着手中毬杆,听到皇帝的话语,笑着将物什放去一旁,声音尖细说道:
“陛下,川蜀之地向来都是福地,当年玄宗也来这边南狩,最后还不是回了长安,臣相信,京畿一众神策军,凤翔节度使郑畋,定会戮力死战,相信不久就会有捷报传来。”
“朕......借大伴吉言了。”
李儇面容尚有些幼稚,到的今年,他已整整十九岁,相貌端正,上唇下巴都蓄起了胡须,看上去也有了些许威严,此时看着旁边的宦官叹了口气。
“若非大伴扶持,朕那年不过十二,怕是当不了这个天子的,不容易啊,眼下出了长安,一路所见所闻,才知晓,朕多年来何其幼稚,朕不敢想象,大唐江山竟烂成了这番模样,往后当励精图治,做出表率给百官看看。”
感慨的说了一句,拿过依靠的毬杆放在膝上,拉上跟着叹息的田令孜走去马场,大抵打完了今日马毬之后,再励精图治。
皇帝被宦官搀扶着翻身上了马背,接过毬杆勒马调过方向,远远的,侍卫跑来,双手捧有黄绢,来到马头前,单膝跪下,“陛下,长安来的消息。”
李儇看了眼马下的田令孜,后者笼着袖子上前,随后揭开黄绢,从里面取过烫金字迹的书封,里面是一本奏折,宦官连忙呈给皇帝。
那边,下来马背的李儇站开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脸色迅速变幻,挤出一声:“忠臣啊......”
“陛下,出什么事了?”田令孜见他脸色,自然不会相信那句‘忠臣’真的就忠,只见李儇又念叨了一声,陡然:“啊!!”的将奏折摔去了地上,“好一帮忠臣啊,枉朕信任尔等,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亢愤慨的声音里,田令孜将地上的奏折拾起,吹了吹上面灰尘,随后展开,他脸色也顿时大变,偏头看去那侍卫,“消息属实?”
“回枢密,确实百里加急从长安送过来的。”侍卫也是长安人,对于送信的快马,说话的口音自然听得出来。
“看看,大伴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称帝......哈哈,当年那个科举不利的书生,在朕的皇宫登基称帝!!”
李儇呯的一下将毬杆摔到地上,他负着双袖来回走动,手又抬起来挥舞,咬牙切齿:“不战而降,他们是不是觉得朕不在长安,他们就能如此做?!自诩忠臣良将,敌人临城,居然一个个投降,呵呵呵.......那个......张直方,朕错看他了,回长安,他若还活着,朕要砍了他脑袋!”
唾沫星子溅在垂首的田令孜脸上,皇帝红着眼睛,哪里有往日的风度,举手投足间尽是癫狂的气息。
“哼......他们这是怪朕逃......南巡蜀地!是在跟朕对着来,存心不让朕好过,可他们知不知道,若是长安守不住,那朕就做了亡国之君,大唐就真的亡了!还有那反贼......居然在朕的长安称帝,一个落魄书生啊.......一个老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