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家出钱请你，可不是让你来花园里看风景的。”

裴遇略带嘲讽的声调忽然从背后传来，姜之问惶然转头，目光空洞，整个人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这目光让裴遇没来由的有些心慌——生气了？这句话也不算太重吧？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瞪着自己？

姜之问压根没听清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只是听见声音就下意识地转身，看见是他，心里无名火烧得更厉害了，他……不好好查案，凑什么热闹，他知不知道……攥紧了那十六颗珠子，姜之问沉着脸走过他身边，不说话。

他那么自大，自以为对案子了如指掌，可他能想到吗，眼前的人，可能就是刘美兰案里最初的受害者——

他的妹妹，姜之月。

呵，多可笑啊，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她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手掌之前被栏杆擦破出了血，本来不是很大的伤口，但因为姜之问死死攥住十六颗珠子，珠子不甚光滑，棱角在掌力的作用下，挤压伤口。汗水也流到掌心，手掌处撕裂的痛加上汗水浸染的刺痛，传到周身各处，心，疼得最厉害。

看着那个女人沉着脸擦肩而过，裴遇的目光往下沉了沉，没漏掉地上滴滴点点的血迹，又顺着往上看，那女人的指缝里全是红色……裴遇疑惑不已，这么悲痛？自残？该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吧？

“你怎么了？有困难找我，我给你主持公道。”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裴遇追上去，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人的手上。

“找你？”姜之问忽然笑了，笑容阴森可怖，找他有用吗？手掌中的珠子一颗颗分明地提醒着自己事实有多么不堪，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裴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要你说，我就能办！”

“你认为刘美兰该死是吧？”姜之问忽然转了话题，冷笑，“你拥有权力，并且觉得自己是真理的掌握者。你有自己的对错判定准则，够狠心，像刘美兰这样的人，罪大恶极，所以你明知道她有气喘病，主动对我们说起当年的事，分明心死了，不想活了，所以你顺水推舟，成全她，完成你惩奸除恶的心愿，同时让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裴遇，好手段！”

“你——”

——胡说八道。裴遇下意识想反驳，但稍稍回味对方的话，发现句句属实。

他当时确实有放任刘美兰自生自灭的意思。他早就发现了刘美兰有很严重的气喘病，稍微激动便容易窒息，这样的恶人，身上背负了数不清的罪孽，去死，对她，对那些受害者来说都是应当的，换句话说，罪有应得。

这样，不对么？

裴遇几乎从来没被质疑过，他有自己的骄傲，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本。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接手这一个案子，遇到这个女人……

裴遇努力冷静下来，认真分析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愤怒，痛恨，还有……痛苦……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你男朋友的妹妹。”这样的神情让裴遇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是以平和的语气向她保证。

“不用了。”姜之问长叹一声，转身，“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