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〇九章 此身原是梦中客,当时还道是寻常(4 / 5)

在独高处,唐雪见抽出匣中虹影,挥剑斩却一天乌云。

长空云散,有皎皎之光遍撒。

仰头看,天宫高远,仙路渺渺,却从未如这般清晰可见。

天界就在彼处,在月与星当间儿。

此前的苍穹,不曾有过它。

流霞赛血,在天界大星的边沿丝绦般生发,有百千条,长亿万里,横亘霄汉。

那便是天星坠落的彗尾。

只望一眼,景天就知究竟,他寂然不语,心里已是沉沉万仞山。

亿万生灵,无边杀孽,落于一人,岂非泰山落于埃土。

“小伙计。”唐雪见在他身畔低声语,“你莫怕。”

景天挺立的身子便好似遭风的细柳,颤了一颤,将双眼紧闭,究竟没有动作。

唐雪见又唤他一声,景天却好似是死了,魂灵已从壳里脱出,不再留存世间,也不再对外界有甚回应。

唐雪见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便又要淌泪,她终是忍耐住,绕至身前,探手轻抚他的额头。

景天的泪将双目决堤,他睁开眼来,俯首凝望,唐雪见模糊的脸颊。

“唐大小姐,我,我恐怕是,闯了祸啦。”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了,这次不会了。我有何颜面还留在世上……自从来到神剑谷,我从来只会惹事,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大家。都怪我,是我没本事……”

“景天,你不许再说。”唐雪见将手掌温柔地下移,贴住他潮湿的脸庞,“你也不许寻短见。你忘了,我们还要复活龙葵的。”

“龙葵……龙葵,我的……”景天慌慌忙忙从心口的内衬里取出寄存龙葵残魂的玉珠,见了她,不觉又愁肠寸断,泪眼朦胧里,蓝玉化作蓝衣的身影,一霎出现又不见,只有凄楚地嗟叹,“我先害死了你,又害死了天下人啊!”

“不怪你,这不怪你。你从没想伤害任何人。”

景天难堪又狼狈地抽噎,他如今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面对唐雪见,却好不过一个孩童。他此生甚少流泪,当初他父亲走时哭了三天,余下时候,都是做出一副亲近的笑脸,笑的时候多了,便忘了如何哭泣。

红衫的女子双手抱住这男儿的头颅,将他拥在怀里,炽热温暖的心能化解万古的坚冰,“不哭,不哭。我还在呢。”

唐雪见慢慢拍打景天的脊背,脸颊贴着他的头颅,仰头凝视夜空,六道终末之时,竟有这般壮丽景色,倘若死前也能轰轰烈烈,那此生也无悔了。

西边飞来一道剑光,却是楚寒镜得知景天苏醒,特来传唤。

唐雪见接过剑书,把景天从怀里拉起来,取出方帕揩清他的脸庞,“好了,把脸收拾收拾,咱们去见掌门吧。”

景天一言不发,只点点头。唐雪见抽出虹影剑,轻声询问,“要我载你一程吗?”

他又摇摇头。

景天原先有两把剑器,俱是六界罕有的宝物,一为轩辕天尊所铸照胆神剑,一为道人寄魂天成魔剑。当年他还是渝州永安当的小伙计,手里用的是铁匠铺子里六钱银子买的烂铁剑,那时候没有这样多的忧虑。如今他手里既没有了那两柄绝世宝剑,也没了便宜的烂铁剑。

两手空空,夜里群山有风吹拂,他哽声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他朝悬崖外踏步,不等唐雪见来救,只见他凭虚御风,步步高升,张开双臂,叫无涯无际的大风吹得他在夜下如白鹭一般游遨,他却不是用法力御风,而是叫风来渡他。

“这是,你的剑意?”唐雪见惊叹,“是剑术,还是灵术?竟有这样腾空的手段?”

景天回首望,面带凄然,“我如今也唯有这一道剑意了。”

自飞蓬演法后,他的剑道境界大有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