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完公文回来,盘中的梨花酥都会消失不见,一枚也不剩,就像是被一只贪吃的小老鼠尽数吃到了肚子里。
每次收起碟筷之际,幽笙都会躲在暗处里,满嘴都是点心屑屑,暗自窃喜偷乐。
这样的时光甚是美好,温柔韶华,日暮天涯。
那时的她其实并未想过要嫁给这个人。
因为她觉得,这样闲淡的岁月,他在树下舞剑,她在檐下偷赏,便是一生。
直至有一日,长生殿窗棂之前,多了一株奄奄一息,难以养活的红花。
纵然他依旧每日练功修行,沉默寡言,无一丝变化。
可每到夜里,他都会朝着那株残花吹出一口本命灵息,用以温养花灵。
幽笙意识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更诡异的是那危机感居然是一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花给她带来的。
葬徊曾对她说,凡间的生灵都是卑贱不堪的,整日妄想着投机取巧,攀龙附凤。
帝子本该皎洁无污,怎能让一朵卑贱的凡花累他神子命格。
若是她能够偷偷将这朵凡花抛入化神池,噬灵腐骨,也算是替帝子做了一件好事。
虽然她觉得葬徊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可是……
她能够看出,那个人在赏花之时,眼底流露出与平常绝然不同的暖意微光。
她虽从未见过他伤心难过,但是她清楚知晓,若是她真的伤害了这朵凡花,他一定会十分难过。
在饱受挣扎不不安的折磨里,日复一日,神殿庭前,不再是她与他两个人的安静世间。
尘土中的红花在他细心呵护下,绽放美丽,不再奄奄一息。
她知晓,受了弟子神息眷养的凡花,终究会脱了凡骨,逆了花身。
那一夜,灯下红衣,只教人觉得扎眼,心酸欲落泪。
听完这段遥远故事的陵天苏,良久无言。
往事只说到这,仿佛回忆就完结至此,她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深藏着初遇的情绪,有甜蜜,有温和,有悲伤,但更多的是遗憾。
神魔光阴卷轴,记载着七界亿万年来的诸天神魔历史记载,每一次开启观摩,他所看到的,就不一定是自己的前尘往事。
而窥光阴所耗神魂,亦是极为消耗的。
陵天苏并未在神魔光阴卷轴中,窥得此篇记忆光阴。
而且,这是属于幽笙的回忆,他听入耳中,记入心底,却是极为陌生的。
在他残破的记忆篇章里,他记得梨花树下的黑裙少女。
却是不记得这一段往事。
可见,在当年,她的确是未进那位帝子之心。
才使得今日这般,未起片许惊澜。
陵天苏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瓶,从听故事的那一刻起,他便安静下来,一个字也没有说,更没有问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仿佛丝毫不好奇,如今她心中倾慕的那位男子此刻身在何处,长生殿内的那袭红衣又归往何方。
他就像是世间最完美的听客,故事落入耳中,流入心底,再深深埋藏,不露半分一角叫人瞧见。
这样安静的模样,不禁让幽笙渐渐眯长了眼眸。
她忽然伸手,拽紧陵天苏的衣襟领口,迫使他面朝着自己的脸颊,四目相对。
漆黑的眸凝着幽蓝的眸,她莫名其妙地发问“说……我长得可还好看?”
陵天苏看着她那双生得大而明亮的眼睛,宛若浑然天成灵毓的黑宝石。
这双眼睛分明是在看他,却是自欺欺人的……透过他的身躯,望见了她心中的那个灵魂。
陵天苏见她有些魔怔,心中暗自轻叹一声。
他终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所以点了点头,道“嗯,很好看。”
宝石一般的黑眼睛亮了亮,像是火劫余烬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