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恐不安地伏在地上,抱着他的衣物,发疯似地拢着他的骨灰,一张脸哭得面目全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开始发疯似地道歉,颤抖着手接了自己的外衫,无措绝望地将那些骨灰一点点包好,然后像一个失而复得地孩子一样,紧紧地抱在怀中,面色神情不断交织变化。
挣扎,痛苦,绝望,悲伤,仇恨,疯狂。
最后,这些情绪的尽头。
只有一个齐煜。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冷殿,与他同床共枕,抱着他安然舒逸地诉说着温柔的耳语。
“齐煜,你是不是怨我,当年不肯跟你走?”
“齐煜,你是不是生气了,要给我苦头吃?”
她阖上眼眸,有泪水滑落,嘴角却是带着恍惚不正常的微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当年,我战败于天坑,支撑我回来的,不是君王的尊严与天下的责任,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岐山君不是只知前进,不懂回头,身为君王,我没有取悦人的能力,可是对你,我比谁都认真。”
“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我是愿意的,齐煜……”她哽咽着,委屈着“那时候,我说不必等我,让你走,那是骗你的,其实岐山小妹的是……”
她蜷起身子,抱紧怀中的骨灰,低声喃喃,小意温柔“此生固短,无你不欢。”
“当年,我想着,若是荣光故里,收服边疆,我便卸了这一身皇袍枷锁,可是不行啊……齐煜……”
她哭腔渐起“天坑一战,兵败如山倒,我的兄长,我的士兵,让我踩着他们的尸骨往上爬,我背负着十万英灵的命,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做一个自私任性的人,让你带我离开。”
“可是你骗我,瞒我,你从来不同我说你身来寒咒缠身,此生活不过二十五。”
“齐煜你个小混蛋。”坟坑中的女子也许是疯了,一时悲伤温柔,一时怨恨诅咒,一时又娇羞嗔恼。
她说“齐煜,我很贪心的,我想同你在一起,十年时光不够,远远不够啊,我要同你一起活过这悠悠漫长的岁月,我要同你相守到老。如此,我便只能狠下心来,谋天下,渡苍生。”
“不是因为我想坐拥江山,而是因为天下苍生之中有一个你罢了。”
“小混蛋,你都不等等我……”
“你就是个骗子,我知道的,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了。你个头儿分明比我还要矮,却在信中撒谎,让我以小妹自居,分明更为年幼的那个人是你这个混蛋。”
“齐煜……你可不可以跟我一样贪心一点,一碗水怎么够,不够的,不够的啊,你怎么可以只向我索要这么一点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齐煜……”大雪飘在她的脸颊上,她低泣的声音平静又崩溃,几乎卑微地祈求着怜悯“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低头隔着布衫亲吻着骨灰,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我不怪你了,我不怪你伤我,不怪你与我作对,只要你让我找到你,好不好……”
又是一年寒冬。
大雪无声,泣音绝望。
天戈三十七年,岐山君陨。
……
……
晨风春意渐渐浓,薄雾里林叶沙沙之声,宛若长夜将央下的厉鬼冤魂被晨光驱散,游走而逃。
陵天苏坐在一处青石上,双膝上放着一卷玉卷,卷轴之上的光芒在晨曦之光中逐渐消散,卷面之上一片空白再也窥测不得片言天机。
他任由卷轴摊开着,发了一会儿呆。
似是在将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融合同化。
眼角微凉,他看向溪水之面。
水中倒影,少年人的眉眼之间挂着浅浅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