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已经在城主府里等候各位了,我们从三月末就开始等监察员来魏雪城了,没想到……”尹泽带着三人在魏雪城的街道上快步走着,一边对着杜兰真闲扯两句,不至于大家闷头赶路太过尴尬。
杜兰真看得出来,尹泽其实是个社会经验不算丰富,或者说,有点嫩的人。手段不够圆滑,还有点天真。他大概急于把三人领到城主府里去,虽然口里也说着话掩饰着,但脚步还是不免流露真实的心情。
成熟一点的做法是慢悠悠地带着人一路看看风情聊聊天,这能耽误多久?
带着客人赶路,而自家给这客人留下的印象偏偏还很重要,却这么不谨慎,即使杜兰真和他攀谈的时候认为他还算是一个有仁慈有良心的人,也暗自在心里给尹泽的嫌疑往上调了调——这种有点热血和良心又天真的人是最容易被神道蛊惑的。
难道所有神道信徒都是因为渴望力量和权力吗?
绝非如此,那些人反而是少数,绝大多数神道信徒之所以皈依神修,恰恰是出自最美好不过的愿景。
天人、博爱、真知,难道有哪一点不是美好的追求吗?
这个世界这样艰难困苦,人们过得不好,追求这些有错吗?
一面是艰难险阻未必能见光明,一面是俯首皈依、有神主为你赐下所求,人们更趋向于选什么,大概很清楚了吧?
毕竟,比起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希望的努力,那三位神主的力量却是如此直观得强大无匹,人们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呢?
杜兰真见得多了,已经不像是最初踏入戡梧界时那样非黑即白了。如果有神道大能真的能庇佑万民,给他们安详美好的生活,对于那些信徒来说,未尝不是人生最好的度过方式。
但凡事总有个但是。修士皈依神道容易,神道却从未出过修士,所有信徒一旦皈依,等于把脑子献上,神主要你怎么想,你就该怎么想。力量只能由神主赐予,神主想收回时也毫无办法。
也许运气好,真的遇到特别慈悲的神主,以信徒的美好生活为己任,可是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争斗,这位神主注定会遇到数不清的争斗,必然会面临被迫舍弃部分信徒的情况——祂舍,被舍弃的信徒怎么办?不舍,所有信徒和祂自己怎么办?
所谓慈不掌兵,真正仁慈的神主相当于一己肩负起万民的命运,无论祂怎么做,都算不上愧对自己。
但为什么要让自己命运悬于人手呢?
万一所遇非人,神主不仅不够仁慈,还非常苛刻呢?万一天人、博爱、真知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大饼呢?
作为戡梧界少有的对神道了解颇深的修士,杜兰真觉得自己真应该挑时间开个交流会,给所有人好好讲讲神道,不必妖魔化,但所有人也应该对神修有所了解,免得以后遇到了稀里糊涂就信了——谅事宗在大祭后被连根拔起,虽已不复存在,但杜兰真没有忘记它的靠山仍然未知。
“三位,前面就是我们魏雪城的城主府了。”尹泽领着三个人快步走过街市,直到眼前出现一座气派的宅院,仿佛松了一口气,脚步都稍有放缓,朝三人笑了笑。
“夫君?”四人走到城主府前时,正好有两个华服美饰的女子,一翠裳,一黄衫,从门里并肩而出,说说笑笑的,似乎非常亲密,抬眼一望,诧异地看着尹泽,齐刷刷地眼睛一亮。
然而两人目光一转,立刻看到落后尹泽半步的杜兰真,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眼里同时露出无比警惕的光芒来,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客人,而是什么前世宿怨、今生深仇。
两人完全同步地把杜兰真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一左一右凑上前来,分别搭在尹泽两个胳膊上,露出柔情媚意的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翠裳的女子嘴一张,恰巧黄衫的女子也同时开口,两人异口同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