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祁穆飞根本就没在看他。
窗外,小池边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绢灯笼倒映在水中,照见了它自己孤单的影子,照见了满池残缺不全的枯荷,也照见了方兴未艾的飞雪,这样的雪夜景色并不算多么旖旎,但也比他对面那尊垂首低眉的泥菩萨来得好看。
祁穆飞的问题,问得突然,也问得奇怪,吴一勺十年前在吴门自然是见过曲三酉的,不仅见过,还是老相识。显然,他问的不是十年前,而是自“那”以后的十年内。
吴一勺低头沉吟良久未有答话,似有难言之隐衷,又似是无声的默认。
祁穆飞不愿去臆测对方的心思,也不愿去询问对方的苦痛,直接而肯定地说道“当年还是碧蚁堂堂主的曲三酉找到了你,并与你约好初九之日,鱼矶相见,千里鱼素,为报佳音。只可惜,曲三酉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吴一勺一脸惊愕地猛然抬头,仿佛一个被等待与期待剥蚀得已经无法辨认的约定在他行将放弃的边缘再次向他招了招手,他不由得定睛相觑,以确定那个约定的面目是否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有所出入。
深深凝望,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寥廓的湖水,一叶载着希望的孤舟在水天一色的湖面上渐行渐远,直到它那渺小的身影被远处的紫色烟雾吞没,他才想起来这个约定缺少了什么。
“其实,是我自己糊涂,没问他是何年何月的初九。”
吴一勺勉力保持着脸上的冷静。
原本,这种冷静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可是,刻下他预感到他等待了八年的疑惑马上就要解开而变得有些心神不定,内心的惶急与忐忑将他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何年何月,他并未说明。所以,你每逢初九,就去村尾的鱼矶那里等他。这一等就是八年,你倒真是重诺啊。”祁穆飞一脸漠然地赞道。
转过头来,觑着石铫子内花浮鱼眼沸,他拾起一边的茶匙,撇了撇茶汤表面的浮沫,道“也是因为这个约定,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他?”
“是。”
吴一勺的脑袋像窗外风中的枯荷一样颓丧地动了一下,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很愚昧很可笑,愚昧得让人无法相信,可笑得让人无言以对。
望着水面上素雪飘堕,着水无声,拂水无痕,祁穆飞的心底却无法这么平静,方才那番肯定的话,原只是他的个人推测而已,没想到竟是事实。
“既是他爽约,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放下茶匙,祁穆飞问道。
“曲三酉他从来都不会爽约的。”
听着吴一勺执着得令人动容的声音,祁穆飞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默然良久,他还是决定把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他。
“当年,曲堂主与你会面之后,回到了九仙堂,将你还活着的消息报知了陈堂主,陈堂主闻言,大喜!可曲堂主还没说完,就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到来,让大喜转眼变成了大悲。”
“谁?”
吴一勺炯炯有神的眼睛之中霍然生出了一丝锐利的光彩,警惕多过紧张的双手下意识地凝固成了两个愤怒的拳头。
“案上鬼的妻子卢氏和衡山黄庭观的——魏夫人!”
“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