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的话简简单单,却又铁血冰凉。
一字一句落在几人耳力,叫人说不出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言书不置可否,顺手接过婢子递来的药后,不露痕迹的打量着沉香在元夕这句话冲击下的反应。
沉默,这不给旁人回应的模样看着倒是和从前没有丝毫不同,只是那闪躲的眼神告诉言书,眼前这个人和从前目空一切时却是不一样了。
虽说还是垂着眼睑,可那里头多多少少闪烁着对周遭尤其是自己对他所言所行的在意。
他在探视,在考察,在收集身边这些人对他的反馈。
这样的沉香自是不同于往常。
言书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好看的眉头因此而紧紧的皱在一起,用了好半晌才算缓过神来,再看又是眉眼如画的轻柔。
“沉香,你过来。”素白的手看着并没有什么力量,可偏偏就是这么清浅的一挥,把刚才还义正词严拒绝元夕的孩子招到了自己跟前。
“沉香。”言书的声音轻柔好听,隐隐约约透着一种叫人安心的蛊惑,叫人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警惕,一点一点的朝着他靠近。
言书道“你是为了太傅来的,是吗?”
沉香默了一会儿,像是小心翼翼的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才迟钝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言书的问话。
迟钝,这是在场所有人对眼前这个孩子唯一的感受。
言书耐心且温和的继续道“你既然不远千里追着我来了,又是为了太傅的事情,想来是信任我的,对吗?”
漫长的等待后,沉香继续点头。
言书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可好?”
不同于在元夕提出这话时的抗拒,听得言书这一问,沉香只是惯性迟疑了一下后便顺从的将身上的粗布衣衫一件一件的解了下来。
玉白的身子暴露在灯光之下,少年人特有的修长纤瘦表露无遗,一个丑陋的疤痕横陈其上,细看时,里面指头粗细的银质钉子有些触目惊心。
在座几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平生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疼痛伤痕,可也不知怎的,陡然见了,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横亘在心底,堵的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为何,言书下意识的抬眼去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元夕,不期然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眉梢眼底都是担忧和不安。
这个人呵。
言书扯了扯嘴角,将笑意成功的隐了回去,再开口时还是如常的柔情蜜意“身上这伤时太傅叫你自己弄的吗?”
才刚元夕已然有了猜测,言书知道,与其说是猜测,不若说是事实,向安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自己出事后余下的家眷会遭遇怎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的等待所谓的全军覆没?
言书相信,在他决定只身赴死的时候,定然是将其他人的末路都一一规划好了,而这规划自然也包括了沉香的生死。
明面上,沉香和佑呈自然都是要在那场偷袭里头死去的,甚至连反抗都不能太过,否则就是给了“匪徒”将余下妇孺一道杀死的理由,那对朝堂来说,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情景。
太傅一生为国,最后在战役里头捐躯,末了不说子嗣,就连自家的未亡人都没法安然活着,于靖朝而言,其侮辱不言而喻。
况且,那言大公子的妻子,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若是平白招惹怕是不得善终。
点到即止,给人以最后的活路,对言家来说,即是放过也是约束。
因为尚有人活着,所以不管向安是不是真的死了,都不能贸然反击。
而向安,显然熟知这种上位者的心理,他知道,只要也只有向家男丁死绝了,皇家才会在其后的追击中给那些女子留有余地和生机。
置之死地而后生,皇家对向家恨之入骨,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