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惨白的瘦弱妇人扶着墙一步步挨了出来,她并未束发,佝偻着身子,身上伤口浸出血迹将单衣染色。不人不鬼。
“别过来啊!我不客气了!”
眼见两人越来越近,秦苍一边呵斥,一边想要后退。谁料孙简站定不动,越过她向两人问话:“她是随我来的,不是来抓你们的。如果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们要怎么帮忙呢?”
合着自己才是威胁?
秦苍错开身,一溜烟躲向孙简身后,转口道:“啊对!这位孙……孙大人知事有蹊跷特意来调查。今日独我二人来,我们悄悄潜入,无人知晓。若有什么难处,抓紧与我们说。无妨!”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听罢,女人慢慢停止行进,似在犹豫,又似叹了口气:“谁都帮不了我们。”
说完,她将手搭在小孩的肩上,小孩回过头,用深不见底的黑白瞳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虽依旧面无表情,却缓缓将刀垂下。
人生没有公平可言。
降生伊始便注定三六九等。
这是小男孩自幼所坚信的。
男孩天生残疾。右眼盲,仅左眼可视,其上血管遍布,可怖可厌;面部神经几乎不能运作,悲喜不见是小,初出时饮食吞咽都是困难。是男孩的娘一点点用米羹沾在他唇上,不厌其烦教他咀嚼。五岁时,他终于能自己吃饭。
如此怪物,天生不祥。村人都说他是灾祸,应该当即淹死。他娘不让,以死相博。出生后的第一个冬天,印芍下了一场小雪,男孩的爹照常每日出门耕作,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在夕阳褪色后回来——他再也没出现过。
稍大些,娘带着他四处寻医。男孩不以为然,看不见便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听不清便听不清别人骂他的秽语;没有痛觉,便即使血肉模糊,依旧能不要命地将欺负自己娘的人打跑。
在男孩看来,唯一该医治的是自己的脑子。比之残破之身,他头脑清醒,放置他人本该庆幸,可装载进如此躯体就截然相反:事事洞悉却无能为力,是苦楚更是绝望。
本来,男孩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方小院和相依为命的娘。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那人狭长的双眼打量自己时竟没有露出恐惧或嘲弄。
他不害怕吗?男孩想。
后来,男孩才知道,人不是不怕走夜路,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人问:“他们不理你,你恨吗?”
他摇头。
那人问:“他们打骂你,你恨吗?”
他再摇头。
那人问:“他们欺负你娘,你不想教训他们吗?”
他回答:“我恨。”
那人告诉他,夜晚赴往卿汾河,他会见到龙王,龙王给他什么,便收着。其他的,什么也别管。之后人们问起来时,你如是告知便是;之后你将不再是怪物,你就是连通阴阳的神。
男孩相信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夜半时偷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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