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女皇的声音依然一丝丝渗透进来,萦绕在耳畔,厉鬼般的魔咒锥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扎在她骨子里,宛如密密麻麻的蚁虫在爬在咬,一点一点地将她推向恐惧的深渊。
“哈哈哈!哈哈哈!”
诡谲的笑声回荡在宫顶上空,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将死的母亲对至亲儿女的诅咒,她笑的那么悲恸,那么绝望,却那么的狠毒邪恶,似乎要把所有灾难和厄运都降临到孩子们身上,甚至于将两代人的恩怨扩张成子孙后代永不止息的恶性循环。
七千多年了啊,七千多年了啊,她那临死前的怨毒诅咒依然发挥着魔鬼般的作用,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对对皇室孪生兄妹或姐弟,让他们去相爱,将其推上不伦谣言的风口浪尖,遭海国鲛人鄙夷,遭天下人耻笑——又让他们彼此相生相克,直至死去。
“海丽沙女皇,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和阿明……”海蓝琴失声,望着那幅画的方向,像是被某种兽类逼到绝境的小动物。
愤怒,无助,悲哀。
侍女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然后低下头去,选择性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此时此刻,没有人更比他们能接近那个诅咒和那些谣言的漩涡中心。
也没有人更比他们无限地接近死亡,因为,在海蓝琴女皇四百多年的统治下,所有试图了解这个诅咒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就连大陆上一些有权有势都达官贵人,只要在公开场合议论这对不伦姐弟的不伦之恋,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伴君如伴虎,老虎的脆弱有时只是刻意的流露出来,或者更像是对臣子的试探,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有了与众不同的动作,无论怜悯或嘲讽,都将是第一个被写在死亡名单上的人。
在这里,唯一横行无忌的,且永远不担心被女皇报复的,还是那个魅惑而恶毒的声音:
“海蓝琴,我可怜的后裔啊——你最心爱的弟弟马上就要挣脱这个诅咒了,而你呢,呵呵呵,你该怎么办呢呵呵哈哈哈!”
“什么!”
海蓝琴惊呼,双手颓然松软下来,她不再拒绝那个声音,而是专注地聆听,惊疑不定:“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哈哈哈……你该怎么办呢……”回复她的是一连串妖异的笑声,以及一个循循诱导的反问。
只有女人永远懂女人。
海蓝琴回过神,死死瞪着一地碎裂的镜片,就像看着此时脆弱不堪的自己,良久,她自嘲地喃喃:“对啊,他就要挣脱了,而我,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自小便被作为储君来培养,处处束手束脚,处处饱受苛责指正,处处被寄予厚望,一路挑着海国重担走来,党同伐异,勤政多治,游走于权谋缝隙之间,行的是孤立无援的君王之道,每一步如履薄冰,每一脚都在刀尖满舞。
再艰难再困窘的时候,都咬碎牙挺过来了,却从来没现在这般懦弱无能过。
而他海蓝明,在自己登基那日,便已不告而别,在外逍遥快活了四百余年,爱上了别的女人,就如此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诅咒?
实在太不公平了!
不!不!绝不能就让他这么轻易地挣脱了!
海蓝琴握紧十指,忽地站起身来,厉声命令:“传巡海大将军海东青来见我!”